星星點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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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莉出了特殊班，進了正常班，還不到一年。但柔莉的成績不錯，這讓小箏很高興。小箏認為，柔莉是一個接近正常的孩子。從內心中，她一直不肯承認柔莉有自閉症。

前幾天，她遇到從前的社工尤利絲，尤利絲曾經幫助過柔莉，她熱情地問起柔莉的近況。小箏說柔莉很好，出了特殊班，在正常班裡成績也很好。尤利絲就很高興。

尤利絲是一個圓臉的中年女人，有一頭柔順的金髮，紅臉，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小箏每次見到她，都感到周圍的空氣溫暖許多。尤利絲圓圓的臉就像一個小太陽，給她帶來另一個世界的信息。

柔莉也喜歡尤利絲。這幾年有好幾個社工幫助過她，尤利絲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尤利絲總是笑著傾聽他們的訴說，而且給予她們一些意料之外的建議。

今天也不例外。尤利絲聽了小箏的話，就問起柔莉是幾時確診自閉症的。小箏說兩歲八個月。尤利絲說：這之後再沒有測試過？小箏說沒有。醫生說確診了的。

尤利絲的小圓臉就嚴肅起來。她說兩歲八個月，孩子的大腦發育還不夠健全。其實你應該再去測試一下。

小箏聽了有些振奮，說：你是說，柔莉也許不是自閉症？

尤利絲說，自閉症有許多種。比如亞斯伯格。你沒有聽說？這幾天從瑞典來的一個女孩兒，是一個環境保護主義者，她來到蒙特婁，倡導綠色地球。

小箏是知道這件事的，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那個十六歲的瑞典女孩，梳兩條粗大的金色髮辮，一張嚴肅的臉，皺著眉頭。她將粉色的帽衫繫在腰上，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竟然敢對我們做這個！你們毀壞了地球，讓我們這一代人無法生存。

人們歡呼雀躍，蒙特婁十萬人上街遊行，支持瑞典女孩的行動。杜魯多總理也參加了遊行，而且走在最前面。

小箏知道她是亞斯伯格女孩，但並沒有想到她與柔莉有什麼關係。

尤利絲明顯對這個少女很有興趣。她喋喋不休地介紹那女孩如何不使用火車，而用人造帆船。但小箏打斷了她的話，小箏說：你認為柔莉不是自閉症，而是亞斯伯格？

尤利絲說：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柔莉可能是另一種自閉症，更輕微的，高功能性質的，就像這個女孩一樣。小箏就點點頭。

開學第一件事是分班。學校把五年級學生分出了快班和慢班，小箏對快班抱有很大希望。清晨起來，小箏將柔莉打扮得很漂亮，給柔莉選了粉紅色小旗袍和Kitty小貓的背包。這本來是柔莉最喜歡的，但今天她拒絕了。

柔莉自己選了牛仔短褲和小T恤，短短的，露肚臍的那種。T恤上印著一個金髮美女頭。小箏從來沒見過這衣服，柔莉說是跟黛比換的。

你用什麼跟她換的？小箏問。

用那個小皇冠。柔莉說。

上次柔莉過生日，小箏給她買了一個小皇冠。黛比很喜歡，眼睛賊賊地看個不停。原來她用T恤換去了。

柔莉來到學校，先見了老師，叫雅迪娜，雪白的頭髮一絲不亂，像一個撲了粉的假髮。第一節課就分班。每個孩子都領了一個小紙條，柔莉打開看看，是一個小兔子，棕色小短毛的美國兔，柔莉很喜歡。

每個人都拿著自己的小紙條去找朋友。柔莉找到黛比，她是一個小黃狗。找到安妮，也是一個小黃狗。柔莉很不開心。這意味著黛比和安妮都去了快班，而柔莉的小兔子還留在原來的班裡。柔莉沒有去快班，而且她唯二的好朋友也要分開了。

柔莉便開始哭，眼淚成串成串地掉下來。哭到後來，她站起身，衝出了教室，回到家裡。她是一路跑回來的。

小箏最見不得自己的女兒難過。第二天開家長會，小箏對校長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她說分快、慢班按什麼標準呢，柔莉的成績很好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