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

逛美國超市，有時可以看到新鮮的茴香，二十來根細葉就要賣三美元，人家是用來做香料的，哪像我們在天津時，一買就是一大捆，包餃子、蒸包子海吃一通。初到美國五年，沒吃過茴香，後來搬到南加州，竟然有了自己種植的茴香可吃。

話說幾年前，在社區公園第一次見到李奶奶，她是廣西人，八十多歲了，拄著拐杖，頭髮花白，眼睛很亮。聽說我是天津人，她說：「這附近野菜很多，茼蒿、雪裡紅，還有你們北方人包餃子的，叫什麼茴香。」我說：「對，可惜現在是冬季，沒有了。」李奶奶接著說：「你可以種啊！你現在也沒事，走，我帶你去採種子。」

盛情難卻，我跟著李奶奶穿過高速公路，過了一個大下坡，我不停地扭頭看著她，生怕老人家滑倒。李奶奶說：「沒事，沒事，春天時我常帶朋友來採茴香。」走沒多遠，我們到了山腳下，那些常青樹木鬱鬱蔥蔥，野草都枯黃了，李奶奶用拐杖指著一叢乾枯植物說：「這就是茴香。」有近兩米高啊！我很吃驚：「這是茴香嗎？」「是啊！沒錯。」她左手拿著手杖，騰出右手幫我摘，我也跟著摘，一朵一朵的，都是滿滿的土灰色小種子，沒多久，我的褲子兩個口袋都裝滿了。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把種子種到六平米的小菜園，加州日照充足，三個月後，青翠的茴香長到一尺多高，剪下來，香氣撲鼻。老伴包了豬肉茴香餃子，味道真香，在哪能吃茴香餃子，哪裡就是家鄉。老伴特意盛了一飯盒，讓我給李奶奶送去，李奶奶的女兒不停地道謝。我說：「千萬別客氣，這茴香裡頭，有李奶奶的股份。」見她笑著皺眉，一副不解的樣子，我解釋說：「是李奶奶帶著我去採茴香種子。」

雖說茴香不像韭菜，但是剪一茬吃了，第二茬很快就長出來，比第一茬還旺，可以吃三、四茬。老伴剪下很多，用橡皮筋分別束成一小把，帶給在社區公園跳健身舞的朋友們。有的南方人愛吃茴香炒雞蛋，不管給誰，我們都會告訴他們：「這是李奶奶採的茴香籽。」

認識的遼寧老倆口，我們送他家一小捆兒，足足可以包一頓餃子吃。結果有一天他們給我們帶來六顆雞蛋，他家養了兩隻雞，我說：「你們是帶著雞蛋入股茴香啊！」還有一位黃老師，寧波人，老伴包了茴香包子送給她，她對茴香一口也不吃，但她女婿是東北人，愛吃茴香，結果黃老師滿臉笑容告訴我們，她女婿對茴香包子讚不絕口，還送給我們一袋她們自己發酵好的咖啡渣肥料，老伴說：「黃老師也入股了。」

我特意在院子牆根種了三棵茴香，一年後，每棵茴香都會滋生七、八棵莖來，專門用來結種子。十月採下種子後馬上就種上，到春節又是一片翠綠。社區裡的中國朋友差不多都吃過我家的茴香，也都成了股東，人家也把自家種的農作送給我們分享，有應大姐的百香果、劉大哥的無花果、馮大姐的檸檬、孫大姐的臍橙等等，這能不讓人家做股東嗎？

一晃幾年過去了，李奶奶搬進養老公寓，我們每年都把茴香包子交給她女兒，她女兒再開車送去給李奶奶。昨天李奶奶回來了，我們立刻帶著熱呼呼的茴香包子去看望，李奶奶一個勁兒地感謝，我說：「我們應該謝謝您，您可是茴香的創始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