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回報的善意

疫情結束後，我也開始我的旅行計畫，第一個目的地就是返鄉，順道遊歷日本。不懂日文的我，靠著對漢字和外來語的掌握，在日本四處遊走。走在日本街頭，看滿街的漢字，有時一知半解，有時心領神會，有時又像是領教了漢字的別樣用法。我在異國的花間月下享受美景美食，與萍水相逢的他鄉之客擦肩而過，感受陌生人給予我的善意與饋贈。

一天在大阪，我剛剛吃完一頓排隊美食，正在街頭聞逛時，忽見一個櫥窗裡面擺設一套瓷器茶具搭配糯米糰子，布置精巧，吸引了我的目光。 因為不趕時間，於是好整以暇地駐足觀賞，並拍照留念。不料驚動了老闆，他走出店外，用簡單的英語熱情地邀請我入內參觀。我想既是來旅遊的，就應該有一個開放的心態，於是跟著老闆走進店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櫃架，上面擺放著五、六組形態各異的精緻茶杯茶壺。老闆說，我可以任選一組，搭配他們的袐製醬汁串烤糰子，價格如菜單標示，物美價廉。原本沒有打算用餐的我，基於禮貌，決定嘗嘗。我選了其中一組茶具，就近在櫃架旁邊的座位坐下。不一會兒，老闆送來茶點，跟方才門口陳設的一樣，只是茶具換成我剛才指定的那一組。

喝茶的時候，我注意到店內不大，裡桌有三、四組客人，像是熟客，不時與老闆互動。我打量店內的擺設，這時我注意到門口的櫃架上，還有其他藝品陳列。其中一組陶製公婆人偶，男的怒目圓睜，雙唇緊閉；女的舒眉展眼，神態自若。人偶是半身雕像，著傳統和服，造型古樸典雅。我不覺起身上前去把玩。老闆見狀，告訴我那是他店初開張時，朋友送的，如果我喜歡，他可以送給我。突來的好意，令我一時語塞，我與老闆素昧平生，怎可奪人所愛？經過一番謙讓之後，確定老闆真的可以送給我。我告訴他，我會珍惜這份禮物，並且會仔細打包，帶回家去。老闆開玩笑地說，如果碎了，就將它的碎片分送親朋好友。惹來眾人大笑。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遊客，衣著樸素，行事低調。老闆對我不求回報的善意，讓我受寵若驚。這使我想起剛到美國時，看到許多汽車的保險桿上貼有各式各樣朗朗上口的金句，其中一則令我記憶深刻：「隨機的善意與不求回報的懿行」（Random kindness and senseless acts of beauty）。其實多年來我都不甚了解其中涵義，現在喫茶店老闆對我的善意，莫非就是這句話的實踐？我覺得我不只收到一對公婆人偶作為禮物，更收到一份「隨機的善意與不求回報的懿行」，這正是我這趟旅行的最大收穫。

如今那對公婆人偶擺放在我家客廳的玻璃櫃內。我想，現在該是我實踐「隨機善意」的時刻了，於是提筆記下這段旅人故事，讓善意傳遞得更遠。（寄自馬里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