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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歲少年吃辣玉米片身亡 驗屍報告:攝入大量辣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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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花與青鳥

淡水夕照。(夏烈/攝影)
淡水夕照。(夏烈/攝影)

「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李商隱,〈無題〉

李後主的〈虞美人〉首句:「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人們認為春花如能開到暮秋,定然可貴。但也有十多種花在寒冬開放,此時樹葉脫光,動物冬眠,候鳥南飛,然而如白瓣黃蕊的水仙卻淡然暗香,玉立於寒雪園苑的水湄。冬花帶給人心愉及祈望,春天也不會太遠了。下一句「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卻道盡人生暮色中的不堪回首。

我們常談到的蠟梅、聖誕紅、風信子、花蕙蘭、梅花都是冬花。但是純文學作家在寒冬晚年開花的很少。許多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得獎後就不再創出好作品。實際上四種學術類獎項(物理、化學、經濟及生理醫學四項)得主亦是如此。可能與獲獎時年齡已高有關。吉卜林(Joseph Rudyard Kipling, 1865-1936)四十一歲成為最年輕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次年輕的是四十三歲獲獎的卡繆(Albert Camus, 1913-1960),三年後卻因車禍而死亡。卡繆與李政道、楊振寧同在1957年獲獎,李政道獲物理獎時只三十一歲,但後來一直低調。楊振寧則因楊-米爾斯(Yang-Mills)理論,曾有可能再得一次諾貝爾獎。楊晚年更是出鋒頭,成為老年男人們的楷模。

人壽極限一百二十歲

 

人生不可能無限,金氏紀錄是一百二十年左右,只有一位法國女性小小超過,那可能是某種突變。因為有一種科學理論是細胞平均每2.4年分裂一次,分裂到五十次就會出現不規則的衰老和死亡,這個計算(2.4×50 =120)與金氏紀錄相合。更應合的是《尚書.洪範》提出的「一曰壽,百二十歲也」。《左傳》則有「上壽百二十,中壽百歲,下壽八十。」之語。今日醫藥科學發達,由出生簽到開始,到掛點簽出,起碼可達下壽的八十多年。然而,至今活過百歲的卻鳳毛麟角,可見突飛猛進的醫學對老化及死亡還是束手無策。如今因幹細胞的研究,人類壽命有可能超過一百二十歲的上限。至於「複製人」,即使成功,也只是相同的性狀及基因,並不具有本尊的經驗及記憶。

余年久失修,曾數度赴中國大陸,深入不毛之地,遍尋長生不老之仙藥,無功而返。謹希望老天有眼,能等到下一波生物科技的突破。  

網路上充滿給老年人的忠告(多配以合成美景及溫柔的音樂),如輕鬆淡薄、寬容、花錢旅遊、不嘮叨、不靠子女、認命……。這些老生常談,說了跟沒說一樣。其實老年人體衰多病,精神萎靡,幕徐徐落下,鬥志大幅減低,已不再那麼怕死。想到一個小故事:一隻灰兔被豹子逼到牆角,張開大嘴等待著。你好奇:灰兔要怎麼做?豹子要怎麼做?忽然,灰兔縱身一跳,入了豹子的大口。牠決定不必再打這場贏不了的戰爭。

多時不見已榮退的劉教授,大家問他最近在忙什麼?他說:「忙生病啊!」確是合理回答。中學同學的聚會是老年人的一大盛事,寒暄過後,大家輪流報告病情。可居然有人七十多了,什麼病都沒有。大家點頭讚許,心裡卻想:此人真是不夠意思,非我族類啊。老人近況多不佳,所以美國老人之間有句話:「No news is good news. No change is good change.」(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沒改變就是好改變)。老人五官退化失靈,上洗手間有三分之一在地板上,因為瞄不準。我告訴他們,幾個月前,我在舊金山的豪華義大利餐館大宴友人,老闆見我出手大方,上來寒暄。我告訴他,數十年前我剛到美國,就在這家餐館打工一個暑假,做收碗盤小工(busboy),現在退休賦閒,待在家裡。老闆聽了馬上說,前兩天有個busboy辭工,現在需要補個有經驗的,你明天就可來上工。我聽了回家趕快寫電郵給孩子,告訴他們爸爸今天還有人給了一份工作。這說明了老年有冬天,也有春天。有人問我,在大學開文學課程,年輕漂亮女學生來修課,是否春天氣息飄漾?我說,期末評鑑時有兩位女同學對我的評語是「很慈祥」,你說那是春天還是冬天?

有些行業與年齡有關,比如外科醫生,如果雙手不靈、眼睛不好、記性不好就不能再繼續做下去了。拔錯了一顆牙還可補救,萬一割錯了一個腎,可不是開玩笑的。我親眼看到體檢抽血,老醫生找不到細細的血管,來回扎了好幾次。那不是大事,但也不是小事。

年老食量減少,許多老夫婦只叫一份套餐兩人分,多要一個空盤子,令老闆不高興。但老闆為什麼沒想到?還是故意刁難?反正下次就不去這家餐館了。

然而,並不是每個老人都灰心放棄,我就知道有老教授打牌時,在麻將桌底下勾年輕女牌友的腿,弄得臭名遠播。還有一次國際學術年會在比利時召開,約翰遜教授是我們那行業的泰斗,正好那天九十歲。晚宴時主持人問他過九十歲生日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他爽快回答:”My biggest wish is to be shot by a young jealousy husband!”(我最大的願望是被一個忌妒我的年輕丈夫,懷疑我與他妻子有染,打了一槍)。

臨界之牆

明天與死亡,哪一個來得更早?死亡是一種臨界狀態,是一道牆,沒有人從牆的那邊過來,所以我們不知道牆那面是何現象,擁抱它是什麼滋味。戰爭中死亡瞬時,那些我所愛的人會在牆的那一邊等我嗎?然而,那一天會到來嗎?會來我們這個平靜的島嗎?似是不能去想像。

基督教《新約》聖經表明,上帝憎恨死亡,視之為仇敵。〈哥林多前書〉有云:「上帝最後要毀滅的敵人就是死亡」。而且〈使徒行傳〉還談到死者復活。所以不論基督新教的復活,佛教的來世,伊斯蘭教及道教的靈肉二元論,都表達了死亡只是肉體,並非靈魂。科學上近年也有從量子力學角度出發,說明死亡後人的意識可以在對等的多重宇宙(Multiple Universe)中同時進行。然而我們無法跨越到另一個時空,如何「看到」多重宇宙?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有云:「人是奔向死亡的存在」。那是什麼意思?死亡在文學、哲學及科學上的糾結究竟是幻象還是實境?我們能分辨它具體的意義是什麼嗎?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當奈公何!」渡河對公為何如此重要?平謐的中國文學中少見以死亡及無奈為美學準據。公竟渡河,因為河在那裡,激起最後玉碎一搏。我常對學生說:「人最大的危險,就是不冒險。」誠然?

獨行在陌生的淡水紅樹林河邊,忽然停下。不是為了愛情,因為愛情已然遙遠;不是為了恐懼死亡,因為死亡終將到臨。停在那裡,是因為茫然。秋天已老去,青鳥即將飛離,我心中忖度的卻和生命相關。祈望眼前河水,似夢中一樣澄藍,對面山坡上樹林蒼鬱,恆久靜謐。我幼時在淡水河上游的台北市度過,台北是一條溫柔的小溪,載浮載沉著兒時巷堂裡的玩伴們,恬靜地向已然雙鬢銀白的我盈笑——歲月跨越了髫齡與暮秋。

細雨還在下著。(寄自加州)

冬日的梅花。(本報系資料照片)
冬日的梅花。(本報系資料照片)

諾貝爾獎 醫學 義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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