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

「一個嬌，兩個妙，三個吃不消，四個斷擔挑。」這是1970年代香港家庭計畫指導會的宣傳口號，膾炙人口，旨在勸告夫婦生兒育女以一至兩個為佳。「兩個就夠曬數…無謂追，無謂追，追得到，也未必好，追不到，生壞肚。」這首廣告歌勸戒市民不要多產，以生育兩個孩子為限。

中國人一向以生養眾多為福氣，加上重男輕女思想作祟，不少夫婦為了生兒子而不斷生育。當年人口增長過多，社會資源與發展未能配合，香港政府只好推出跟傳統思想背道而馳的人口政策。此後不少夫婦都以生兩胎為標準。如今這首宣傳歌曲已成絕唱，想不到政府唱反調，鼓勵市民生育。

香港人口政策變化，由推廣家庭計畫至鼓勵多生幾個，源於人口老化問題日趨嚴重，社會發展受影響。香港人均壽命愈來愈長，生育率卻不爭氣，不少香港人只生養一個孩子，甚至索性不生育。我們當然不可能阻止人家長壽，那麼，解決方法就是鼓勵生育。

香港特區政府宣布向生孩子的夫婦派發2萬元，輔以其他福利，以提高市民對生育的意欲。我訪問一些年輕人，嘗試了解他們的反應，結果一面倒，沒有一個有興趣。

他們異口同聲指2萬元太少。多年前香港第一位在奧運奪得金牌的滑浪風帆運動員李麗珊，在某銀行廣告中訴說把孩子養育成人，需要400萬港元，這個廣告激發起迴響，大家紛紛算一下自己需要花多少錢培育下一代。為了眼前區區小數，將來賠上更多，嚴重虧本，實在不划算。

香港人願意在子女身上花錢，除了基本開銷，還有報讀補習班、興趣班的費用，甚至要預備金錢送子女到外國留學，所費不菲。香港房價高，要為兒女買房，父母負擔更重；就算未能全額付清，最低限度也要負責給首期。俗話說「一生兒女債，半世老婆奴」，當老婆奴只是半生光景，對兒女的責任卻是一生，到自己閉上雙眼才完成任務。

除了經濟考量，處於生育年齡的夫婦還有其他考慮因素，以致對於生育一事裹足不前。香港職場競爭劇烈，身處工作間，如同身在戰場，精神繃緊；多少人只有上班時間，卻沒有下班時間，甚至要把工作帶回家裡，否則無法如期完成工作。辛苦了大半天，回到家裡還要照顧孩子，縱使僱用家務助理，也不可能把教導孩子、培養品德的工作假手於人。要平衡家庭和事業兩個範疇，並不是不可能，但是父母，尤其是母親壓力極大。要是評估自己受不了，索性放棄生育。

驅使人們放棄生育，當然還有其他原因，譬如是生活環境每下愈況，汙染、戰爭、資源短缺，時刻都在破壞世界，把新生命帶來，只是迫使他們受苦。也有人認為自己未臻成熟，自己的事情也辦不妥當，根本不可能當稱職的父母。與其失職，不如拒絕接受這分吃力的工作。我有一位剛升上高中的男學生，平日嬉皮笑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想不到他對於政府的銀彈政策分析得頭頭是道。他指出，有意生孩子的人，不會理會新生命會否為父母帶來經濟利益；立定主意過兩人世界的人，斷然不會為了2萬元改變初衷。要人家心甘情願養孩子，先要去除阻撓當父母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