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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LA華女畢業短片 佛州電影節評審團大獎

千元護膚臉上布滿針眼、出血點 華女怨:被毀容

塑膠友情(下)

圖/薛慧瑩
圖/薛慧瑩

「這糖水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翠綠蜂鳥氣勢磅礴的主權宣示不僅驅逐了同類,還勸退了個頭比牠大好幾倍的麻雀。儘管麻雀只是習慣性地在露台上歇腳,牠們的喙根本伸不進蜂鳥餵食器。

我目睹過一位美人的盛怒,一團扭曲到錯位的肌肉組織中,傾國傾城的五官無法辨別。我想翠綠蜂鳥攻城守壘時的憤怒一定也是可怕的,可怕到迸發出連麻雀都預料不到的威懾力。說極端點,若世上僅剩一罐糖水,那麼翠綠蜂鳥必定是占壓倒性優勢勝出的倖存者。捨己為人之士以捨己為代價成人之美,他們的基因自帶絕後的風險。

笑容滿面的「羽絨服」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是否也咬牙切齒地許下過要我一敗塗地的願望?還是他耐心地等我許一個願,然後摧毀它,像把枯葉踩在腳下?噩夢的關節咯吱作響,我到底要不要把無私當作美德,即使受騙、即使迷路、即使障礙重重,也要義無反顧地追隨它的光芒?還是我太完美主義,認為缺乏信念的善良遠遠不夠?

多年前,某市陌生的街道上,我按圖索驥,幫朋友買報紙。看到報攤尚未營業,便詢問旁邊糕點鋪的老闆娘,報攤主大概什麼時間來,答曰不知。我心領神會,買了幾塊點心,老闆娘立刻道出報攤主的作息規律。彼時的我氣餒於惡意何以如此自然而然地繁殖於瑣碎日常的無意間,後來我了解到,刻在生物基因裡的自私貪婪,還沒來得及隨著物質資源的迅速豐富而疊代進化,所以稱此為「人性之惡」未免苛刻。「羽絨服」雖無雪胎梅骨,但他的行為舉止也夠不上多麼惡毒,大致可以歸類於普通人混熟之後無所顧忌下的正常狀態。

最後一次看到「羽絨服」向我公開的社交圈更新,是他準備去參加那個文學獎的頒獎典禮。他為此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問大家有沒有對付失眠的良方。「羽絨服」之前對此獎不屑一顧的態度,與他獲獎後把個人履歷裡的所有歷史榮譽用此獎替換的舉動函矢相攻。

從那以後,他輕車熟路地對我施展消失術,我通過新聞和間接渠道得知他繁忙地出席慶功宴、開簽名售書會,受邀做報告、辦講座,加入其他獲獎者組建的排他性小團體,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社交層躍遷。他大步流星,將我遠遠甩在後面,甩出了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視野。

幾個月後,一次文學活動上,大家探討文體和敘述角度的創新性,有人向「羽絨服」問起我的名字。他一愣,輕描淡寫道:「哦……我好像聽說過她。」

只有信任過的人,才有能力對你施以凌遲。刀光來無影去無蹤,等你覺得痛,也許已經失血過多。想起我小時候養寵物龜,曾失手將一條餵龜的麥穗魚掉進燒水鍋,過熱的水溫省掉了麥穗魚掙扎的痛苦,牠的身體定格為入水時自然形成的拋物線。不敢想像麥穗魚在瞬間承受的巨大痛苦,現在,我倒希望「羽絨服」給我一個快刀斬亂麻的結局。他用暗箭瞄準我的一刻起,就知道覆水難收,可他不會在乎我的感受,就像他不會在乎那個眾裡尋他千百度的女孩一樣。他甚至不屑於給為他導過航的落泊同僚一個形式主義的安慰、一個彈冠相慶的施捨。他對異性吸引力的自信,某種程度上,反襯出他對筆力的不那麼自信。

太多嘆息消耗了太多的卡路里,體溫計上的數字急速下跌,漚珠槿艷的圈套節節斷裂。我患了情感失溫症,「羽絨服」有限的保暖性無法逆轉我加劇的症狀。我已不會戰慄,因為我早過了瑟瑟發抖的階段,僵直的身體鎖不住脫韁的意識。聲光迷亂的芬芳中,我看到「羽絨服」站在七彩祥雲上,高昂的臉被簇擁的花團遮住。花瓣從他的臂彎掉落,紛紛揚揚,紙錢一樣撒在我肩頭。我以膜拜的姿態揮舞雙手,感到渾身如烈火焚燒──瀕臨凍死的人會反常地脫掉衣服,因為他們通紅發紫的皮膚來自大量血液湧向毛細血管導致的燥熱難耐──我此刻的歡呼是否屬於這類回光返照?

潮汐般凜厲的唱詞從悲涼的天際湧來:「我的眼皮如此沉重,夢神摩耳甫斯帶來了他致命的禮物,肅鬱是他的面具、星辰是他的雙目,輾轉於他的股掌之間,我無法承受孤獨。我需要一隻讓我緊握的手、一個能給我力量的朋友。要不要把我的靈魂帶走?我如此信任你,可為什麼我只得來你的愚弄?我看到你眼中的脆弱、嗅到你心中的憚恐……快醒醒!從夢中醒來。」

「羽絨服」有沒有錯入過夢境?我有沒有從幻象中甦醒?久病的陽光罩著灰紗,隱約反射出電腦屏幕上蒙塵的句子:「那些殺不死你的事,必使你更強大。」──的確,那些事殺不死我,卻也會令我心碎。冰清玉潔的鏡子碎成了渣子,每粒渣子都有鋒利的稜角,稍微一晃就相互傾軋,切割舊傷。

有人說我堅強,我知道我的冷漠並非超脫,而是忍受無人知曉的內耗時,已不再有力氣做出任何表情。我的心只想蜷縮進狹小幽暗的洞穴,以成全一份隱祕情感萬念俱寂的熄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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