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麻雀

麻雀是屬於一夫一妻制的鳥類，據說公鳥與母鳥一生都會患難與共、不棄不離。我在去年有一個偶然的機會，觀察到一對麻雀之間的恩愛，見證牠們共同繁衍後代的含辛茹苦，真是不亞於高等動物的人類。

我和太太去年夏天到歐洲自由行，周遊德國、奧地利、匈牙利和斯洛伐克一個月。回家後，赫然發現掛在大門上的花環，竟然多了一個鳥巢，原來是一對麻雀來築巢了。麻雀大概觀察到我們不在家，認定門上的花環會是一個隱密又安全的孵育雛鳥之處，因此牠們便在花環中央築了鳥巢，來迎接下一代。

我們回家時，母鳥已經在鳥巢生了四顆蛋，從此天天坐在鳥巢孵蛋；公鳥則負責四處尋找食物來餵養母鳥，小倆口各司其職，為養育下一代做了充分的準備。

在此期間，我們盡量避免從大門出入，繞道改由車房側門進出，以免驚動麻雀。據說若麻雀察覺到危險或受到威脅，牠們可能會放棄孵蛋或照顧幼鳥，迅速飛往安全的地方，永不復返。儘管如此，為了好奇，我偶爾還是會趁著母鳥暫時離巢的時候，去偷窺鳥巢裡的動靜。回家不到兩周，我發現有三隻雙眼還未睜開的幼鳥，已經成功破殼而出，顯然還有一顆蛋因有問題而未孵化。

小時候，我曾經背誦過一篇晚清外交家薛福成諷世傷時的小品文「貓捕雀」，至今仍印象深刻。文中敘述一隻母雀，在陪伴雛鳥練習飛的時候，不幸慘遭一隻惡貓突襲而身亡。作者藉此抨擊當時官吏欺壓百姓的普遍時弊。

正巧我隔壁鄰居也養了一隻叫Nila的花貓，不時會跑到我家前後院東張西望，莫非不懷好意，想試圖追逐我家另一個不速之客松鼠。「貓捕雀」中慘烈的場景，莫名其妙地在我腦海中掠過，導致我每次從車房側門出來，都會在前院警惕地四處張望，確保那隻花貓沒有在附近徘徊，威脅到麻雀一家的安危。

因為初生的小麻雀只吃小蟲，不吃其他雜食，而且需求頻繁，所以只要牠們一醒來，便張著三張小嘴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這對麻雀父母被雛鳥的叫聲催得心急如焚，因此白天忙得不可開交，必須飛往四處捕捉小蟲，回巢後還得雨露均霑，一口一口地去餵牠們。

到了晚上，因為南加州是沙漠氣候，早晚溫差較大，害怕雛鳥們受涼，母鳥會張開翅膀，用身體覆蓋在牠們身上，讓雛鳥們藉著牠的體溫取暖。而公鳥則在茫茫的風寒中，通宵佇立在附近的小樹上棲息。

轉眼又兩周過去了，經過麻雀父母的悉心照顧，三隻幼鳥逐漸茁壯成長，羽翼豐滿了。有一天早上，我再度去窺探鳥巢時，發現只剩下一隻雛鳥孤獨地滯留在鳥巢，還有一顆未孵化的蛋。牠大概是被我驚動，嚇得張開翅膀飛走了，只留下一個空巢。遺憾的是，我始終沒有看到「貓捕雀」中雛雀習飛、母雀護航的情景，或許是本地麻雀品種不同，成長過程中可能沒有類似的習飛情景。

後來麻雀父母有沒有再回巢探望，也無從得知。我不禁納悶鳥類是否具有情感？當牠們看到空巢時，或許能理解，小鳥們已經展翅高飛了，但不知心裡是憂是喜？是否像我們一樣，當孩子們遠走高飛、兩老面對空巢時，心情是不是也感受到無比的失落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