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頭老饕的愧疚

從小常聽大人說，魚頭具有高營養、富含膠質，多吃可以補腦，就會變得更聰明。因此，每回母親將魚端上桌時，我都會把握機會細細品味魚頭，把魚頭吃得乾乾淨淨。多年來我變成魚頭老饕，樂此不疲。

魚頭的作法繁多，各有不同的風味，加入蔥薑酒，魚頭就變得香嫩少腥。甜潤的魚油、軟骨，以及肥美的魚下巴肉都能讓我吃得很滿足，無論是紅燒、清蒸、慢燉、豆豉魚頭、蛤蜊魚頭湯、剁椒魚頭、沙鍋魚頭等料理，我都百吃不厭。

初來美國留學時，發現超市裡的魚頭往往早被切除，聽說許多美國人怕處理魚頭，超市就把魚頭和魚尾當成廢物，與鰓和其他內臟一起丟棄，實在可惜。我的一個美國同學說，她只要想到魚眼睛，晚上睡覺就會做噩夢，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猶記當年在伊利諾大學內的宿舍廚房，我最愛炸小魚，裹上蛋汁與油炸粉，在油鍋中滋滋作響，散發出陣陣酥香，令人食指大動。我偶爾還把處理好的魚蝦切成小塊，裹著香米飯包在海苔片當中，別有滋味，我將這些菜餚分享給朋友品嘗，皆大歡喜。但由於我的道具不齊全，廚藝不精，所以始終不敢嘗試煮魚頭料理。

婚後妻子掌廚，我便君子遠庖廚；妻子意識到我喜歡吃海鮮，常準備魚蝦貝類來滿足我的胃口，其中我最愛吃的就是砂鍋魚頭。

在海鮮中，我比較排斥吃螃蟹，雖然味道鮮美，但處理起來太麻煩。為了吃一隻小螃蟹，要動用鉗子、夾子、叉子、筷子等道具，處理了一大堆蟹爪蟹殻，卻吃不到多少蟹肉，衣服若不小心被湯汁濺到，更是得不償失。

有一回朋友請吃螃蟹宴，妻子沒等我動手，便體貼地為我挑出蟹肉。朋友們看著我享受如此高規格的伺候，都羨慕我好命，也笑我疏懶成性，被妻子寵壞了。

平日每次碰到需要多加處理才能大快朵頤的食材，妻子都會刻意將菜餚妥善處理好才擺上桌。烹煮全魚時，她總是將魚的胸腹部分放入我的餐盤，她自己則包辦了魚頭，我猜想妻子也與我一樣，瘋愛吃魚頭吧！

有一回，妻子欲將一個未吃完的魚頭丟掉，我驚訝地問她：「是不是因為魚頭不新鮮？」妻子解釋說：「魚頭還很新鮮，可是我已經吃太飽，況且冰箱早已被塞滿，所以別無選擇。」

我問：「為什麼不給我吃呢？」妻子回答：「我怕你嫌吃起來太麻煩了。」我接著說：「哎呀！我一直以來都最愛吃魚頭，我還以為妳也愛啃魚頭。」

妻子嫣然一笑 ，趕忙把搶救下來的魚頭端到我面前，她鬆了一口氣說：「今後再也不用為吃魚頭而操心了。」我感受到妻子的美意，心中充滿愧疚，我這個魚頭老饕應該要好好反省，不應自以為是而忽視妻子的好意，想到她的體貼大度，心中不禁充滿無比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