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十分鐘

有一天下午四點半，我有一個牙醫預約，我不得不提早四十五分鐘，離開位在舊金山艾姆瑞維爾（Emeryville）的公司。老闆一臉不悅，不停地抱怨我在月尾兼報稅繁忙季節提早離開，但我也有苦衷，最近先生換了一份工作，新的牙醫保險診所就在三藩市Van Ness街上。

為了不影響工作，我已經提早一個月約了當天最晚的預約，幸好當時灣區大橋不塞車，我到達診所時才四點二十三分。前台助理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說話溫柔，聲音又甜美，她登記我的資料後，叫我坐下來等，並帶點歉意地說：「真對不起，妳可能要耐心等待，因為今天有幾個病人遲到了。」我告訴她沒關係，因為我今天不用接小孩放學，早上已經叫他們放學後自己搭公車回家。

我坐了下來，從茶几上拿一本雜誌翻看，都是一些明星的花邊新聞，我不太感興趣。看了大概十分鐘，我放下雜誌，在手機上查看並回覆了一些電子郵件。又過了十分鐘，前台助理給我倒了一杯水，她不好意思地說：「妳先喝水，牙醫助理剛才告訴我，還有十分鐘就輪到妳。今天真不巧，前面有三個病人都遲到十分鐘，妳是最後預約的，所以要等三十分鐘了。」

可能是這個姑娘服務態度太好了，也可能是我今天早已安排好小孩的事情，也不用趕著回家準備晚餐，公公婆婆會幫我們做，所以我一點也不生氣。要是平時如果預約遲了十五分鐘，我早已按捺不住，心生怨氣，不停地催促前台助理了。

這個姑娘看我沒生氣，就和我閒聊幾句。她說我的牙醫是這個診所最負責任的醫師，有的牙醫要是碰到病人遲到，都會在服務時間裡扣除遲到的時間，這樣就保證下一個病人能按時開始，診所員工也能按時下班，但結果就是服務這個病人的時間和品質會大打折扣。

我很感激這個助理告訴我實話，正如她所說的，幫我洗牙的醫生非常專業，他很仔細地幫我檢查牙齒，告訴我有幾顆蛀牙，哪些需要及時處理，哪些可以推遲修補，總共分多少個預約可以完成。在旁邊的牙醫助理也很敬業，雖然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她還是認真負責地做好分內工作。即使醫生忙完了，她還要完成清理的工作才可以下班。

就在我和前台助理預約下次回診的時間時，一個男人帶著兩個背書包的小孩走進來。原來，他們是牙醫助理的孩子，她本來是要去接小孩，但下班時間推遲了，只好託付朋友幫她接過來。我的牙醫此刻應該趕著去看兒子的籃球比賽，前台助理告訴我，醫生的太太已經打電話來催促很多次了。這晚，醫生會感到很愧疚吧！他兒子可能會埋怨爸爸在他這麼重要的時刻遲到。

而這個前台助理，服務到最後一刻還是笑容可掬，她是某父母的女兒，或許是某人的女朋友，也可能是某個寶貝的媽媽，應該也有她要做的事情吧！

走出牙醫診所，天色已經全黑了，華燈初上，川流不息的汽車載著人們走向不同的目的地。我一邊走一邊想，也許那三個遲到的病人，根本沒想到他們不經意的遲到，會令這些工作認真、善解人意的人們，在背後為他們默默承受這些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