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孫女道歉

大年初一上午，六歲的外孫女二寶正在吃早餐，我像往常一樣湊到她跟前，摸摸小手、摁摁腳丫，看了又看，就是愛不夠，這是我們家最常見的情景。看著看著，我忍不住說：「 我要向妳道歉，昨天晚上，我不該對妳著急。」

二寶腦門垂下一綹頭髮，眼睛閃閃發亮，她說：「姥爺，你這麼愛我，怎麼還跟我著急呢？」一旁的老伴和女兒都對二寶的話感到驚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二寶正在上學前班，放學回家，我就教她數學，已經半年多了。她除了上學之外，還要在校外上滑冰課、舞蹈課、體操課、鋼琴課、小提琴課。此外，還要給她玩樂的時間，玩也是學習的重要內容，所以二寶並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學數學。

我原本計畫在春節前，要學完二年級下冊，同時做完那本「空間知覺訓練」，可是沒按照計畫執行，數學還差三章，知覺訓練是一頁一道圖形分析題，還差八頁。春節後就是春假，全家要到夏威夷旅遊，無法學習。我心裡著急，從兩周前就開始趕進度。

年夜飯後，事前我和二寶說，學完一章數學，再做幾道題就不做知覺訓練了。沒想到，數學很快學完，題目都做對，我就硬拿出訓練冊哄她繼續做，她說只做一頁，我說必須做四頁。為了快，我給她講解，啟發她按我的思路走，但她選擇的答案偏偏和我不同，我認定選答案一，她偏偏選三；我引導她選答案二，她非要選答案四。我急到擰著眉頭，第一次對她嗓門大開，結果核對答案，二寶全對。

這種情況真的要怨我自己，當年文化大革命時，我正值初中二年級，下鄉插隊後選調回到天津，在中學一直當職員，說是輔導二寶，其實是和她一起學習。數學課本我都要先看幾遍，那些知覺訓練要是沒有書後答案，一道也做不對。我不僅提前反覆看，把答案記在心裡，而且帶二寶學習的前幾小時，還必須再看一遍。

這次心太急，學前沒看，答案全忘了，二寶很委屈，眼含淚花要哭出來了，我立刻向她道歉，趕緊哄她看她最愛的視頻，也怕她除夕的哭聲讓全家人心情不悅。

我想了想，我為了趕進度，臨時增加學習量，也沒備好課，還第一次拉大嗓門發洩情緒，對信任我的二寶來說，是一種傷害。我並沒打算今天再次向她道歉，但不知為什麼，見到她，我竟然脫口而出再次道歉。

我繼續說道：「昨天做了四道，妳全對了，我全錯了，我還跟妳著急。」我有意把「三道」說成「四道」，因為每次都做四道，是想給她必須做四道的意識強化。「昨天不是四道，是三道，還差一道，今天補上。」她好像又一次糾正了我的錯誤答案，高興地說。

可怕，所有的經過她記得多麼清楚；可喜，她也一定會記住我今天的道歉，大年初一的道歉，那是認真的道歉，對孩子是一種莫大的激勵，對我而言，也是一種深刻的鞭策。家長的反思，是孩子進步的力量，那句「姥爺，你這麼愛我，怎麼還跟我著急呢？」一整天在我腦子裡轉悠，讓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