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世界的孝子

馬里蘭州銀泉的白楊山一帶，算不上是一個高級住宅區，五萬多居民大部分居住在簡單、樸實、無電梯的四層樓公寓裡。因為人口密集、居民屬藍領階級多，不出外工作，全家就沒飯吃，所以在新冠病毒肆虐期間，這裡是重災區。

但在白楊山邊緣、靠近二十八號路旁，卻有一處擁有超過六百英畝的高級世外桃源，園區內花木扶疏，不僅有一個標準十八洞的高爾夫球場，還有數個網球場、匹克球場，游泳池、三個餐廳和各式各樣供居民使用的娛樂設施，這所莊園叫做「悠閒世界」。

「悠閒世界」因為幅員廣大，因此設有三個出入口，每一個入口都有崗哨、警衛守護。園區裡還有二十四小時巡邏的安全人員。據說一九六六年「悠閒世界」莊園剛剛建立時，猶太裔居民占大多數。近二十多年來，馬州蒙哥馬利郡外裔人口遽增，擁有高學歷、高職位的非白人愈來愈多，選擇退休後住到「悠閒世界」的亞洲人、黑人等迅速增加，這裡雖昂貴，但娛樂設備齊全、美麗方便又安全。

「悠閒世界」園區人口將近九千人，居民當中臥虎藏龍，有的曾是政府機關的高級主管、學術殿堂的退休教授，或是各行各業的翹楚菁英。別看他們白髮蒼蒼，有的還拄著拐杖，但說起話來卻能言善道，做起事來也有條有理，園區裡經常辦些學術論壇、專題講座等等，不需花錢請外面的學者專家，園區裡就能找到各類人才。

藍尼便是這樣的一個居民，他曾是國務院的外交人員，派駐過世界許多國家，退休後選擇住到「悠閒世界」。他每天早上約七點鐘從家裡出發，走到面向喬治亞大道的崗哨站，在「悠閒世界」門外的早餐店買好早餐，穿過喬治亞大道，走十幾分鐘的路，到另一個社區裡去探望他九十六歲的老母親。

老母親耳不聰、目不明，但行動還能自主，她雖有全天看護，但堅持每天給兒子煮咖啡。母子倆邊吃早餐邊聊天，不管是新話題、老話題，他們顯然都樂此不疲。藍尼的父親二十幾年前驟然過世，當時藍尼遠在海外，沒能趕回來見父親最後一面。

父親過世後，藍尼曾幾次試圖說服母親搬家，搬到小一點的公寓，例如「悠閒世界」或者其他更多包吃包喝，又有醫療服務的養老機構，但母親都拒絕了。後來藍尼退休後搬到「悠閒世界」時，也曾力邀母親與他們同住，但老母親堅持要留在與丈夫廝守將近六十年的老家；老家中的擺設也沒什麼變動，除了加裝了一些無障礙設施以外。

約莫早上九點鐘，藍尼便會把當天報紙攤開在母親的飯桌上，抽出體育版放在狹長的塑膠袋裡，帶著那個塑膠袋，他和母親告辭，走回悠閒世界。他從喬治亞崗哨站走進來之後，會繞著長達三里的「悠閒世界大道」走一大圈才回家。

如果每天早上七點多或九點多，走在這環繞「悠閒世界」的大道上，很容易就能看到這位夏天穿著襯衫、短褲，冬天穿著呢絨外套的清瘦、修長、手上總拿著狹長塑膠袋快步行走的男士。他溫文儒雅、彬彬有禮，見到其他行人總是親切地打招呼。

有人說，美國是兒童的天堂、壯年人的戰場、老人的墳墓，其實環顧周遭，在我們認識的美國人當中，像藍尼這樣的孝子其實還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