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說故事》親愛的外公（下）

接著就是外公的後事。我記得幾個姨娘姨父和我父母，在大姨家的大廳裡緊張地商量著什麼。後來才知道，外公是個非常傳統的老派人，他有個遺願，希望百年之後能夠土葬。可那時已經是一九七六年了，城裡已經不再允許土葬了。

首先，棺材就不好搞。據說，還是在外縣崇義裡插隊的小姨，為老父親盡孝心，她費了不少心力，在崇義鄉下一個農民家裡買了棺材，託人運回來，暫放在贛州城牆外的姑奶奶（外公的妹妹）家裡，才讓外公的遺願得以實現。

在一天清晨，天還沒亮。大人們沒有驚動我們這些孩子們，偷偷摸摸地把外公的遺體抬起，平躺在一個平板車上，然後大家悄悄地推著板車，穿過夜幕籠罩著的大街小巷，來到了位於城牆邊上的姑奶奶家裡，再把外公的遺體裝斂入早以準備好的棺材，運出城門外，埋葬在羅家的祖墳裡。

後來又幾經遷墳。現在，外公外婆以及太公太婆的墓，就在贛州西津門外的一座小山上面，俯視著贛江之水滾滾而去，保佑著羅家後人平安生息。

我的名字，羅思江，還是外公取的。我出生時，當時我上面已經有了哥哥，爸爸媽媽就商議，讓外公給我取名字。外公非常高興，他想了又想，最後給我取了「羅思江」這個大名，還用毛筆工工整整地撰寫在紙上。至今，我在國內戶口上的名字，還叫「羅思江」，「江在涵」是我的別名。這也算是我和外公的特殊緣分吧。

我離開家鄉已經三十多年，在國外生活已經二十多年了。我現在步入中年，也做了三個男孩的父親，不知為什麼，童年的事情，我沒有淡忘，依然很清晰；外公的音容笑貌，有時候會清楚地浮現在眼前。我還曾夢過外公，夢見他端坐在老房子的天井裡，默默地看著我們。

每次回家鄉，我都會去外公外婆的墳上看看，告訴他們我回來了。每次回家鄉，我也會回去南市街外公曾經居住的老房子，看著這留在我夢境中的老房子，想起外公晚年孤獨寂寞的歲月，我有時還會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親愛的外公啊，你和外婆安詳地躺在地母的懷抱裡，已經有幾十年之久了。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在天上重逢，我一定會緊緊地擁抱住你們，親熱地叫上你們一聲：「外公！外婆！我愛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