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說故事》老友喬治（上）

喬治是我們在加拿大結識的好友，我們有近二十年的友情，他二○一九年衰老去世，享年八十五歲，我們深為懷念。

我們二○○一年到了基奇納，一位鄰居邀我去社區俱樂部打乒乓球，見到好些有同好的老人，休息時喬治特地來和我聊天。他對中國的長征、毛澤東在延安的革命活動、中國的對外開放和萬里長城特別感興趣，同時對加拿大南面的強國意見多多。我們有共同語言，談得很投機，後來他又邀請我和老伴去他家看看，請我們品嘗日耳曼式的茶點；我們也請他夫婦來我們家吃餃子，看我用中國帶來的小搖麵機搖麵條（見圖），或者品嘗陝西風味的油潑辣子麵。

一年後我們回中國，但仍保持通信聯繫。他也感到年紀大了，要趁早回歐洲度過青少年時光的故地看看，他從匈牙利、德國給我們寄來了風景明信片，和幾代中國領導人的套娃。

喬治的祖輩兩百多年前從德國移居匈牙利，他爺爺和父親都從事木工，打造精美家具。二戰末期，布達佩斯被困，居民斷糧，他們只得到城外農民地裡挖土豆和胡蘿蔔。紅軍進城後，他和其他孩子就圍著部隊行軍灶要些吃的，女炊事員常分給他們一杯羹。

東歐新政權確立後不久，一九四七年突然要求日耳曼裔移民統統立即返回德國，給每家半小時收拾行李的時間，喬治母親慌慌張張地用床單包了些孩子路上吃的，就被掃地出門。他們坐悶罐子車被遣送到東德。

他們家在東德待了一段時間，當時有一股出逃去西德的風潮，喬治一家也被捲入。他們到了邊境，夜間在森林裡轉悠，結果轉了一夜仍在原地，最後賄賂邊境哨兵進入西德，定居在邊陲小城康士坦茲。喬治在西德上中學、大學，選擇建築專業。他們家的住地，離瑞士、奧地利、義大利都不遠，假日他和同學常騎自行車去玩，這是他快樂的青春時光。

五○年代中期，歐洲有不少人移民美洲，喬治和幾個好友在一九五五年也坐一艘海輪奔赴加拿大，八天的海上航行讓他們吃足苦頭。途中恰逢一個友人的生日，餐廳特地為他們加菜慶賀。可是大洋波濤洶湧，他們個個狂吐，沒有一點食欲，這次漂洋過海的情景給他留下難忘的記憶。他到達後就加入建築行業，曾參加斯特拉特福城莎士比亞劇場的建設工程。

開始時一周掙五十加元，每周房租只需八加元，伙食五加元，很快地他花五十加元買了輛二手車，第一次加滿油只需兩加元，這些當年趣事他記憶深刻。

過一段時間，他回德國完婚，把夫人帶到加拿大。喬治由於從事建築，隨著工程需要，去過加拿大很多地方。

二○○八年喬治夫婦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一起返回離開了五十多年的德國，看望那裡的親友，喬治一人還回了趟匈牙利。他是十一歲離開的，已經過去了六十二個年頭，可是沒有幾天，匈牙利語就脫口而出了，可見少年時學到的語言記憶深刻。在布達佩斯他特地去看看二戰時住過的地窯，他說，那就像中國西北的窯洞，不怕德國飛機的炸彈。二○一一年喬治的夫人因癌去世，老頭一人孤零零地住一所大房子。

➤➤➤老友喬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