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孫中山足跡（下）

誰都沒有想到，二○一九年底新冠病毒侵襲了人類，迅速蔓延到全球各地。也暫且阻止了遊子回家的路，除了走訪近鄰美國，我被死死地困在加拿大。

直到二○二二年五月底，疫情尚未完全結束，即將迎來我的生日。內子說這回是大壽，必須好好慶祝，生活還是需要儀式感的。她先提議去歐洲度假，我搖搖頭，她又提議去夏威夷，我一想，可以去尋訪中山先生的足跡，馬上爽快地答應了。

飛往夏威夷首府檀香山的第二天，正是我的生日。清晨起床，一片藍天白雲，我們興沖沖地抵達中國城。穿過馬路，來到位於河畔的唐人街街口。此處環境幽靜，兩岸綠樹成蔭，樹下有許多華裔老人在打牌，遊人坐在長椅上小憩。孫中山的銅像坐落在一個橋頭的臨河廣場，立於一面國民黨黨旗之上。他身穿長袍馬褂，雙手捧著「興中會」宣言書，目光炯炯，身姿挺拔，黑色大理石底座寫滿了詩文。

▊夏威夷的私校 出了兩個總統

連底座高約四米的銅像端莊肅穆，令人陡生敬意。夏威夷是最早帶給孫中山民主和科學思想，最先成為他實踐革命的土壤。自一八七九年六月開始，先生七次踏上這片土地，並從這裡走向辛亥革命。而唐人街是孫中山在夏威夷時一個最重要的活動據點，在這裡他發表演講、組織集會，宣傳革命理想。一八九四年十月孫先生第三次訪問夏威夷，期間他破除一切困難，成立了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革命團體「興中會」，旨在「以申民志，而扶國宗」。那時的孫中山才二十八歲，興中會後來改組為同盟會，一九一二年又改組為國民黨。

在檀香山的一周度假即將結束。臨走的那天，友人駕車而來，說要給我們「補課」，我一問去處，樂得拔腿就走。

當年，十三歲的少年孫中山穿著長衫、頭上盤著辮子、戴著紅頂綢布瓜皮帽，第一次來到夏威夷，投奔已在檀香山謀生的大哥孫眉。後來，他進入英國基督教聖公會主辦的伊奧拉尼（Iolani）學校讀初中，接受英文教育。

據友人說，孫中山當年開學時完全不懂英文，經過三年學習，到畢業的時候，他在英語語法考試中名列第二名，在畢業典禮上受到了夏威夷國王的獎勵，至今仍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美談。

下午，我們頂著夏威夷的驕陽，抵達普納荷（Punahou）學校。這裡曾是孫中山為攻讀大學預科而求學的地方，原名叫歐瓦胡（Oahu）學院，是夏威夷著名的私立學校，出了兩個總統──孫中山、美國第一位黑人總統歐巴馬。

一八八二年九月孫中山在這裡上學時，全校只有一百五十八個學生，他所在的班級共有三十二人，其中有三名中國人，同班同學中還有夏威夷王子庫伊奧（Kuhio）。至今，學校檔案館仍留存著孫中山在此求學的相關資料。可惜，孫中山在這裡只學習了半年，因故停學回國。

孫中山曾經就讀的兩層教學樓，至今仍在使用。在一座並不起眼的老式教學樓前，一塊銅牌上用中英兩種文字寫著：「國父孫中山先生曾在普納荷學校此樓上課」；「…自是有慕西學之心，窮天地之想。——孫中山1883」

站在白色外牆下讀這些文字，心生感慨早期中國革命的種子就從這裡發芽。其實，孫中山讀過的這兩所學校，是檀香山最好的私立學校，可以說在大哥孫眉的資助下，他在檀香山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而從十三到十七歲，正是一個少年價值觀與世界觀形成的關鍵時期，其為民族前途奮鬥的理想在這一時期就開始萌芽。

▊翠亨村酸豆樹 播灑四季濃蔭

在綠草如茵的校園裡，友人帶我們來到一棵參天的酸豆樹前。當年，十七歲的的孫中山經常坐在這棵樹下讀書、休息。一八八三年，他將樹上掉落的酸豆種子帶回家鄉翠亨村。我心裡暗想，一同帶回的還有他心中改革圖強的種子吧！

如今，酸豆樹永遠留在孫中山的翠亨村故居。二○一一年我去中山市領獎時，曾去那兒打卡。目睹酸豆樹就坐落在圍牆內東南角，猶如一尊臥龍，播灑四季濃蔭。據介紹，歷經特大颱風的侵襲，酸豆樹依然頑強生存。我思忖，中山先生幾十年的革命生涯，恰如這棵酸豆樹，雖幾經磨難，但始終堅守遠志，不屈不撓。

「歲月匆匆留不住，鬢已星星堪鑷。」未曾料到，從一九八八年開始，我已默默花了三十七年，跨過亞洲、歐洲、北美洲，走遍了海內外多個城市，尋訪中山先生當年的足跡。

今年恰逢孫先生駕鶴西歸一百周年，而我追尋他的足跡尚未完工，起碼還要去長崎。據研究，從一八九五年廣州起義失敗流亡海外，到一九二五年去世的三十年革命生涯中，孫先生約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日本度過。在日本期間，他曾九次到訪長崎，與梅屋莊吉惺惺相惜。

這麼多年，我光顧過世界上幾十個中山公園，跨過無數條中山路，參觀過不少中山紀念堂。縱觀中外歷史，能在身後受到如此禮遇，恐怕只有孫先生一人。我也終於明白，一九二五年三月在北京公祭孫中山儀式上出現的輓聯：「心繫民國，言繫民國，行繫民國，民國常存；山名中山，城名中山，園名中山，中山不朽。」（下）（寄自加拿大）

追尋孫中山足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