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勇闖南極 巡航天涯海角
退休後常窩在家裡看旅遊影片,看完某地介紹後便對冠說:「已遊過此地,不必去了。」逾兩年不知天高地厚後,驚覺心枯體衰,決意跨出家門,開啟人生南半球首遊,直闖南極,正符合我的作風,要做就做大的。
去年1月17日晨搭機從舊金山(San Francisco)赴亞特蘭大(Atlanta),傍晚轉機赴智利聖提牙哥(Santiago);18日觀覽這智利首都;19日搭車赴瓦爾帕萊索(Valparaiso),觀覽這智利最大海港、立法首都、「塗鴉之城」;20日近午在聖安東尼奧(San Antonio)搭船,20時啓航赴南極。
以往在陸地上眺望海洋,心情隨洶湧的波濤而激動,但身體是靜止的;如今在海洋上俯視海洋,船身隨洶湧的波濤而恍動,不禁心懼身顫,趕緊躺平閉眼,未料失去平衡感,反而恐懼的感覺更強烈了。遠處的弧狀天際線上接蔚藍的天空,下連墨藍的海洋,這全藍的「天羅海網」軟禁我倆,幸好夕陽衝破天空探望,萬丈光芒染黃海洋,帶來溫馨的氛圍。
麥哲倫雕像 龐塔阿雷納斯地標
24日7時終抵智利南端的麥哲倫海峽西岸,喜見參差高聳的帕塔哥尼亞(Patagonia)懷抱的龐塔阿雷納斯(Punta Arenas),市內的麥哲倫雕像是主要地標。25日航經比格爾通道(Beagle Channel)抵阿根廷烏蘇懷亞(Ushuaia),從這世界最南端的城市搭車往西橫貫火地島國家公園(Tierra del Fuego National Park)至拉帕大亞灣(Lapataia Bay)。
這道路可抵的世界盡頭是天涯海角,走進湖畔碧綠的草原,清澈的湖水一波一波地沖洗著銀白亮黑的孔雀蛤,映射著湛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奇峻的山峰,方知山窮水盡無路處是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
這兩座城市是大西洋與太平洋間的海港,市容荒涼、人煙稀少。1520年麥哲倫首抵智利南端後,葡萄牙與西班牙人前仆後繼地經這兩座海港深入內陸,徹底重創(美其言稱為「重塑」)整個南美洲的文化與生態,首當其衝的這兩座海港發展成繁榮的多元文化城市。1914年巴拿馬運河一開通就沒落了,夏季因郵輪頻訪而生機復甦,但冬季又蕭瑟了。
20時從烏蘇懷亞啟航,經德雷克通道(Drake Passage)赴天涯海角南極。深邃的海洋風強浪高,緯度愈高驚險度愈高,因此有「咆哮40度(40至50緯度的海域)」、「狂暴50度」、「尖叫60度」的俗稱,最驚險的首推位在南緯55至60度的德雷克通道。其深逾5公里的海洋連接大西洋與太平洋,毫無陸地以抵擋由西向東的強風與洋流,以致風狂浪巨。
繞路追逐 世界最大浮冰
26日起12樓艙房搖晃得厲害,站坐躺都不是,便奔到5樓餐廳,搖晃稍減,但巨浪就在眼前,看了就心慌。26日7時西望尋覓合恩角(Cap Horn),最近處竟距逾100公里,才知郵輪不往南行近路,竟往東南繞遠路,追逐重約1兆公噸、平台面積逾3780平方公里的浮冰A35a。
1986年這現今世界最大的浮冰,自威德爾海(Weddell Sea)南緣的菲爾希那冰架(Filchner Ice Shelf)崩落後沉積,2010年起沿南極半島東緣往北飄,目前正在南極半島東北附近,千載難逢。27日10時起在多霧、強風、大浪下驚見長排的幢幢黑影,它似龐然巨橋盤據在茫茫大海上,其無數個橋洞是浪濤沖激而成的。拍到的模糊相片與網路上無人機攝得的清晰相片如天壤之別,但模糊散發的神祕反增添震撼力。
杜默島 浮冰白雲連成一線
27日19時往西南經象島(Elephant Island)航進長約300公里、寬約100公里的布蘭斯菲爾德海峽(Bransfield Strait),終於風平浪靜的海面上,西北側的南歇特蘭德群島(South Shetland Islands)與東南側的南極半島先後呈現歎為觀止的南極風情畫。
28日巡航喬治王島(King George Island) ,29日航進熱爾拉什海峽(Gerlache Strait),到杜默島(Doumer Island)以西的洛可羅伊港(Port Lockray)。在這僅有一人在郵局工作的海港外海停泊,地上雪白的冰原、海上悠游的浮冰、天上飄浮的白雲接合成不沾人間汙泥的全白景觀,正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最高境界。
頰帶企鵝現蹤 只能遠眺
天涯海角的冰雪因幾乎與世隔絕而純淨潔白,幻化成無瑕的白雲,以致從未降雨;人間的冰雪因足跡與車痕噴激的烏黑泥巴而汙濁灰黑,蒸發成夾雜空氣中雜質的白、灰、黑的雲朵,以致常降汙雨,因此嚴格的環境管控以保護這人間最後淨土的生態是刻不容緩的。搭小艇登陸近賞企鵝?門都沒有!
遠眺雪白冰原上疑似企鵝的黑點,近觀深藍大海上濺出水花的虎鯨,皆興奮不已。終見浮冰上確定為企鵝的黑點,從其快捷的身影與雜沓的足印判斷,應是喜在浮冰上活潑蹦跳的頰帶企鵝(Chinstrap Penguin),現存18種企鵝中有5種生活在酷寒的南極,頰帶企鵝是在較溫和的南極半島附近最常見的,胸腹雪白,頭背烏黑,臉頰上有一條黑帶,似頭帶鋼盔的嬌小野戰兵,極目遠眺,難見其身體特徵,只好靠想像。
29日22時從洛可羅伊港返航,30日11時經象島航出布蘭斯菲爾德海峽,又隨德雷克通道的巨浪搖晃,便算完成「天涯海角之旅」。其實只是沿南極半島西北緣巡航而已,猶如沿舊金山半島西緣巡航,便算完成「北美洲之旅」,即使正名為「南極半島西北緣之旅」,仍是人生難得的機緣。
2月1日晨抵東福克蘭(East Falkland)首府史坦利(Stanley),9輛4人座越野四驅車成排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出發,公路上奔馳約50分鐘後穿越崎嶇草原上數座牧場,顛簸逾1小時後抵東北的志願者角(Volunteer Point),近賞亞南極企鵝。
志願者角 賞亞南極企鵝
迎著撲面的強風,喜見一隊國王企鵝(King Penguin)搖搖擺擺前行,尾隨牠們近十分鐘後,驚見數百對國王企鵝,胸腹亮白,頭背亮灰,兩頰、下喙、胸部金橙,特別耀眼,體態優雅、氣宇軒昂;或昻首挺胸長鳴,或低頭育雛,或兩情相悅,或蹣跚共行。另有一些圓滾滾的棕毛雛鵝,似龐大的奇異果,東張西望,橫衝直撞。
走近沙灘,赫見數百對巴布亞企鵝(Papua Penguin),胸腹亮白,頭背烏黑,從兩眼上方至額頭的亮白條紋顯眼無比,似披著黑袍的白眉道士,體態輕盈、憨厚可愛,性情急躁,或昂首挺胸尖鳴、或來回奔跑搬石頭。
稍遠的海灘上還有一隻麥哲倫企鵝(Magellan Penguin),下胸與腹部乳白中有些棕斑,以頭、背、上胸的棕灰為底色,襯托出兩條醒目的乳白寬帶,一條從兩眼上方經兩頰至下頜,另一條連接前胸與兩側。牠穿梭在草叢裡的坑坑洞洞間,偶爾振翅四望,最後鑽入洞穴裡。
這些海灘都標示醒目的「地雷區」,不是擔心遊客踩到企鵝的糞便,而真的是地雷!原來1982年福克蘭戰爭爆發,阿根廷軍隊沿著海岸埋下逾1萬3000枚地雷以防堵英格蘭軍隊,戰後各處海灘是人類不敢接近的惡土,卻是輕得踩不響地雷的企鵝的樂園。
2020年英格蘭宣稱已清除福克蘭羣島(Falkland Islands)的所有地雷,炫耀其保護生態的功德,其實其才是始作俑者。這羣島與南美洲以西的加拉巴哥羣島(Galápagos Islands)曾是達爾文「物種起源」的生態觀察區,19世紀中葉英格蘭占領這羣島且摧毀其生態,甚至殺戮大量企鵝,取其脂肪而製成工業革命所需油料,以致1920年代企鵝幾乎絕跡,這羣島是英格蘭人殺戮原棲生物的戰場,猶如南美洲是葡萄牙與西班牙人殺戮原住民的戰場。
幸好地雷因隔絕人類而陰錯陽差地保護生態,如今地雷沒了,人類又來了,企鵝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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