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的人壽保險（三）

找份工作對張至誠並非難事，他腦筋靈活，能言善道。大病之後，他循規蹈矩安安靜靜地過了一段正常日子。甚至還考慮結婚生子，讓自己徹底安定下來。

但是有一天他看新聞報導說，某人車禍死裡逃生，買張樂透，居然中了大獎。他突然想到，一般人不是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想自己大病能復原，那不就表示有某些好事情等著自己。他靈光一閃，想到自己的福氣必然會在賭場展現，他很興奮為自己的克制找到解放的出口，毫不猶豫再度奔向賭場。

他的福氣在他踏入賭場一小時後，似乎就完全耗盡。如果他當時肯在一小時內離開賭場，他可以很舒適地過上兩個月好日子。當然，賭徒的標準行為模式是：贏了要追加、輸了要翻本，直到兩手空空，才垂頭喪氣被迫離席。

他的生活又回到之前的循環模式。

在賭場，張至誠最羨慕一擲千金的豪賭客，當然那些被隔在貴賓室的頂極豪客，他沒機會目睹，但對那些坐在身邊出手大方的人，他都會投以羨慕的眼光。他想只要手上有那麼一疊厚厚的賭本讓他賭上一天，他將死而無憾。

以他目前的工作狀態，他是永遠不可能累積大筆賭注。

那天他公司同事開了一輛高檔新車來上班，大家以羨慕的眼光圍觀。張至誠是這家公司的送貨員。

「我太太的人壽保險，希望她在天上不要責怪我。」同事誇張地指了指天上。

他知道同事的太太不久前死於癌症。

之後，人壽保險這件事就進入了他的腦海，他必須有個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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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雖然是個平凡的女人，但對財務卻有精明的一面，並沒被遲來的愛情沖昏了頭。她要求兩人簽下婚前協議書，說好各自保有原來的財產，只開了一個共同帳戶支付日常家用。張至誠堅持負責採買，想在公帳裡擠出一點賭本。

婚後張至誠無法像單身時隨時去賭場，只能偶爾用加班為藉口，掩飾他的行蹤。如此刻意壓迫自己的賭癮兩個月，他覺得再也難以忍受，每天他腦海想的就是去賭場豪賭一番。

「你怎麼不坐下來看電視？」許嘉對在客廳裡來回踱步的張至誠說，她發現他常常顯得坐立不安。

他看看她，又抬起手看了一下手錶，然後冒出一句：「我出去一下！」

「去哪啊？」她追問。

「就去買點東西。」說完立刻就出門，不留任何時間讓許嘉有機會說：我和你一起去。

當然他出去的時間比去買一點東西長得多，但回家的途中，他已經想好了藉口。

離他家車程不到一小時的地方，就有一家小賭場，雖然不是他喜愛的賭場，但聊勝於無。他所謂的喜愛是以輸贏次數的比例為準則，雖然無論去哪家賭場，幾乎都是以兩手空空為結局，但有的賭場以同樣的賭本，可以賭個大半天，有些賭場似乎和他八字不合，沒幾下就把他吃得一乾二淨。這些年下來，他很執著自己該去哪家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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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好疲倦。」晚餐時許嘉對張至誠說。

「大概工作太忙了吧！」張至誠低著頭，撥弄碗裡的菜。

「也沒有啊！和以前一樣啊！也許我該去看看醫生。沒跟你說，我昨天早上上班等紅綠燈的時候，居然睡著了。後面車『嗶』我，才把我驚醒，嚇我一大跳。如果在開車中途睡著了，那不太可怕了！」

「沒事的，別擔心，也不必看什麼醫生，請個假休息一天就沒事了。你現在就去睡覺，我來洗碗。」張至誠急速說著。

許嘉很感謝張至誠的體貼，她前幾天曾偷偷驗孕，想給張至誠一個驚喜。但是結果讓希望破滅。

她休息了一天，果然精神回復正常，之後幾天也都正常。但那天她才把車開出社區，就感到眼皮沉重，她當機立斷馬上調頭回家，打電話和醫生預約第二天的門診之後，就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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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四個月後，張至誠開始在許嘉的早餐裡放入安眠藥。

他的賭癮實在憋得難受，越來越覺得六神無主、坐立難安，心口有塊大石頭堵著，感到連呼吸都很吃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