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包的回響

在我人生青澀的三年裡，背著讓路人另眼相看的草綠色書包，走進台灣總統府斜對面的台北市立第一女子高級中學。每天早上在操場集合，每班同學從高到矮排列出一個方陣，行禮如儀地進行升旗典禮、唱校歌，聆聽校長及主任教官訓話。有時教官們順著班序，穿過每班每排，檢查每個同學的直髮是否長過耳上一公分，違規者會受到處分。

那時頸子後面露出一節宛若西瓜皮的髮根，極其醜陋難看，我心裡總是嘀咕抱怨。盡管內心很不爽，也只能黯然接受，誰讓自己衝鋒陷陣，殺敵無數，在聯考中考進了令人稱羨的北一女。

二○○一年九月，南加州北一女校友會在好萊塢（Hollywood）環球影城，為一九七一年畢業的校友舉辦了三十年重聚。同學們熱烈響應，來自四面八方數百餘參與者共聚一堂，人氣鼎沸，盛況空前。除了凝聚同學們的感情外，主辦人為每個參與者準備了叫人愛不釋手的紀念品，其中我最喜愛的，即是依當年書包樣式縮小十倍的手提小書包，上面印有「北一女」三字，不同的是由原來的金屬鈕扣改成魔鬼氈。

我對這個袖珍型小書包珍惜不已，小心翼翼地將它與其他紀念品存放在特定的櫃子裡，只有偶爾瀏覽時，方得機會照面數秒。

退休一年後，突然想到可以把被冷落已久的小書包用於日常生活上。劍及履及，我把出門不可缺的手機、鑰匙、駕照及常用信用卡塞進書包裡，從那天開始，需要去市場購物時，只要順手一拿，拎著小書包即可上路。沒多久，我對小書包的使用，巧妙地更上一層樓。

向來熱愛晨走的我，已保持這個習慣超過十年之久，往往家人尚在睡夢中，天一亮，我即邁出家門鍛鍊身體。此時大地初醒，晨曦迎目，清風吻頰，呼吸著山間新鮮空氣的同時，我聽書，我賞景；偶爾雖置身在氤氲迷漫的霧氣中，仍感到前途光明、充實樂觀。我捨掉背包不用，只把小書包掛在頸上，另外繫上可裝水瓶及食物的輕便腰帶，兩手空空即出門走上數小時。有時我到YMCA健身房上課，不論是快速跳動的現代舞，或是柔軟體操，我都全心貫注，精益求精。日日如此操作有益身心的作息表，讓我深切體會到「一日之計在於晨」的前人智慧。

某日，我帶著小書包走進舉重室，原本猶豫該將它「面對」還是「背對」眾人掛在牆上，但想著室內應無人懂得中國字，便以印有「北一女」三字的正面朝外，隨後移步至一台可練小腿肌力的器材上。突然，我聽到對面傳來輕呼「北一女」的細嫩聲音，我驚訝地舉頭一望，原來話聲來自一名口齒清晰的華人。淺聊後，方知這名年輕女生亦來自台北。她對北一女讚美有加的言辭，及不著痕跡地流露出對我校的傾慕之心，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記。

在台北求學的日子裡，除了有「綠園」雅稱的北一女地處要津外，我所上的小學、初中及大學皆位於新生南路，然而，我對北一女情有獨鍾。那春風化雨的三年，塑造了我堅定不移的性格，浸染於莘莘學子們奮發向上努力求知的氛圍裡，讓我不願怠惰，勤學勤儉地立志活出一個有意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