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金的顏色

十九世紀的淘金熱引發第一次大規模的移民湧入加州（California），當年那些淘金城如今安在？舊金山（San Francisco）東邊車程約三小時的聖安德烈亞斯（San Andreas）就是個淘金小鎮，百年前是絕代風華的山城，如今安靜守著舊時歲月。

聖安德烈亞斯坐落於內華達山脈（Sierra Nevada）山麓，是四十九號公路上眾多淘金城之一。我們沿四號公路往東開，過了士德頓（Stockton）以後海拔逐漸上升。沒有挺拔的山峰，只是一個接一個的小丘，逐次往上，小丘上鋪滿早春的青綠，漂亮極了。

進入聖安德烈亞斯老街，馬上感覺到淘金特有的生命節奏：充滿十九世紀氛圍的酒吧、客棧、賭館、劇場、和暗黑的律師樓，時間瞬間回到那個金沙滾滾、子彈紛飛的年代。

街角第一家是酒吧，兩扇門往內推，坐在裡頭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個雙槍俠推門進來一陣掃射。隔壁是一棟豪華大樓，大理石牆閃耀著極致的奢華，這棟樓以前是豪華旅館，現在是博物館，保存聖安德烈亞斯所有的驕傲。再來是律師樓，加州最早建立的法院之一便誕生於淘金城，旨在協助處理合作、糾紛，這個律師樓當年想必常有握手簽約的高聲歡呼，和惡言相向的憤怒。

對面是賭場，想像當年多少豪客在此一擲千金。據說被比喻為西部羅賓漢（Robinhood）、東方廖添丁的傑昆·穆列塔（Joaquin Murrieta），曾在這賭場與其黨羽商量如何對抗粗暴的歐洲淘金客。他的故事成為一九一九年的知名小說「蒙面俠蘇洛」（The Curse of Capistrano）的靈感來源，其中主角蘇洛一夜成名，連迪士尼都製作成影集，迷死不少觀眾。

街底是間劇院，這天正在上演莎士比亞的「馬克白」（The Tragedy of Macbeth），車子停滿停車場，看來如今淘金城的休閒仍是劇院的文學作品，而非電腦螢幕。

聖安德烈亞斯的繁榮始於淘金，墨西哥人首先發現一塊沙金，從此各路人馬聞風而至，歐洲人更組織大批人馬強壓墨西哥人，族群合作、摩擦、鬥爭如火如荼展開，好不熱鬧。幾年後金礦逐漸告罄，此時一批敦厚的中國人進駐，以堅忍的民族性點點滴滴把難以開採的粒粒沙金淘出，賣給收購的墨西哥人，醇厚的性格贏得當地人的尊敬、認同，從此東方血統在此生根。

走進一家小館子，裡頭是上世紀七○年代的擺設，老闆來自東南亞，一臉與世無爭，宛如今日的淘金城。我坐在窗邊，外面是百年前風華，眼前的手機突然變得十分唐突。

聖安德烈亞斯曾經色彩鮮艷，情感濃烈，而今安如淑女，色調優雅，一個地方兩種心情，緬懷過去也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