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情深憶當年

老伴和我一九五五年華東師大畢業，為了支援西北來到咸陽中學。一九五六年她妹妹在浙江湖州初中畢業，父母問她想在哪裡上高中，她急切地回答：「到姊姊工作的學校去。」於是她也來到咸陽中學，入高五十九級五班。

妹妹住在女生宿舍，在學生灶吃飯，碰到教工灶難得吃米飯，我老伴就給她買一大碗，上面蓋個菜，要她回來吃。

當時只星期天休息，姊姊常帶妹妹步行進城，說說笑笑先到北街張記餛飩館吃碗雞絲餛飩，買一包小排骨帶回去，拐到西街水果店買些水果，再到蘇聯專家設計的電影院看場電影。那時市內還沒有公共汽車，看完電影慢慢走回學校，這就是當年的星期天節目。

每逢寒暑假，老伴給妹妹買好半價的學生票回蘇州看望父母，說說姊姊處的北方生活，老父母心裡很滿意。

妹妹畢業後考上陝西師範大學化學系，那時糧食定量供應，實行糧票制度。我們的老大是男娃，活動量大，很會吃。妹妹住在女生宿舍，有些女同學飯量小，饅頭吃半個就擱下了，妹妹理解我們家的狀況，把女生丟棄的饅頭收集起來曬乾，用布袋裝回來，在困難時期那是有錢無處買的寶貝。

一九六一年五一節，我們帶孩子去西安革命公園，約好要妹妹也來。忽然發現亭子那裡排起長隊，原來是在賣高價飯，甜盤子三元，甜稀飯一元，這個價在六○年代是高昂的，平時甜盤子僅三毛。我們也高價享受了一回，花了十元，三個大人每人一個甜盤子，一歲的老大喝甜稀飯，他那急呵呵的表情現在還保存在我們的腦海裡。出售高價飯菜是當時的一項政策，用以回收貨幣，同時豐富市場供應。

妹妹畢業時，我們去他們系說明，我們支援西北看來回不去了，希望把妹妹分配回南方，幸好當年有兩個上海名額，她終於回到老家。妹妹在陝西度過了難忘的七年，後來分派到上海機床電氣廠，八○年代曾被派到西德考察。

大家退休後有了時間，妹妹兩口子和我們曾同遊陝甘寧，一起去深圳、珠海、中山。我們到加拿大後，他們來探望在蒙特婁的兒子，在我們滑鐵盧的老人公寓同住幾個月。

期間一起參觀白求恩故居，故居有一處開闢成模擬戰地救護所，紀念他的貢獻，我們穿上一戰時的英國軍裝，戴著那時的鋼盔，演練了一番（見圖）。

我老伴近年出現明顯的遺忘現象，二○二四年初我們回到咸陽，入住養老院。妹妹很掛心，他們兩口子專程從上海飛來看望我們，我們相處八天，回憶生平趣事，大家都很開心。

她們姊妹情深是有歷史根源的。老伴一九五一年開始工作時，就把十歲的小妹和更小的弟弟帶到身邊上小學，房間裡加個小床，在教工灶吃飯。姊姊照料妹妹弟弟，父母在周末或期末考試時進城來照看，一家人其樂融融。

妹妹、妹夫現在也八十多歲，大家在一起共處的日子非常難得。妹妹在咸陽也見到了分別六十多年的高中同學，大家都已是白髮蒼蒼的耄耋之年，其中一人回憶有一次她看見我們的孩子在門前學劈柴，掛著兩行鼻涕，她提示後，孩子老練地抬起袖子一擦了之。她提供的第一手資料我聽了感到很有趣，馬上記下並轉告現已退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