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照

「來生有幸重比翼，我為女子你為男。」這是我看到妻子育嬰照後寫的慰妻句。婚後一年，兒子剛出生，年輕的媽媽替他換尿布，手忙腳亂，連自己穿的拖鞋也掉得老遠（見圖）。那時，她想叫丈夫來幫手，他卻在太平洋彼岸高枕而眠。

鏡框內的照片攝於一九六四年，背景是紐約州長島，我岳父經營的洗衣館。當年華人在美國有兩大行業，是餐館和洗衣館。妻子來美探親時，我本該與她同行，但因父母的健康問題，一時未能離開香港，致遲了一年才移民。為此事，少不免被妻子看成是個薄倖郎。

那時的她，分娩遇上難產，在醫院等候生產時間過長，一度大小生命都有危險。幸而手術成功，母子平安，但岳父信中說嬰兒出生時，全身呈紫紅色云云。後來我看到岳父送的賀卡，上面寫著幾行字：「好酒一杯，好仔一個。兩世為人，切記切記。」他提醒女兒記得生產過程的危險，當時是岳父替我勞心勞力的。

那時的我，思妻念兒的心情絕不好過。我把照片修剪成心形表達愛意，然後加上題句置入鏡框中，一天看幾回。在妻子保存下來的家書中，有這樣的句子：「午夜夢迴，枕畔無侶。淒涼夜夜，相思時時。」那年的中秋節，更有「猶記去年同賞月」的感歎。

曾幾何時，當年兩個高中情侶已變作白頭人。照片上的年輕媽媽，如今已是個八旬祖母，那時不在身旁的「薄倖郎」，每每在結婚周年日寫逗妻句。借一句舊話來做本文結尾：「管它餘年剩多少，朝朝暮暮伴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