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從宿舍到百老匯的劇作家 黃哲倫人生如戲

知名華人團體「百人會」今年推出「回憶、先驅和英雄」(Committee 100 Conversations, Recollections, Pioneers and Heroes)專題對話，介紹那些透過開創性努力、取得傑出成就或重要事件的回憶，為美國做出顯著貢獻的華人，10月登場的嘉賓是著名劇作家和舞台編劇黃哲倫(David Henry Hwang)。

黃哲倫是著作等身的美國劇作家之一，戲劇「蝴蝶君」(M. Butterfly)贏得東尼獎(Tony Award)，歌舞劇「花鼓歌」(Flower Drum Song)獲多項提名；其他劇作三度贏得奧比獎(Obie Award)，三度獲得東尼獎提名，三度入圍普利茲獎(Pulitzer Prize)，以及兩項葛萊美獎(Grammy Award)提名。

在線訪談中，黃哲倫介紹，他的父親黃仲元來自上海，母親是在菲律賓生長的華人，他們來到美國後就讀南加州大學(USC)，並在一個外國學生的舞會上相遇，後來相戀、結婚、生子。父親是一名註冊會計師，在洛杉磯創辦了「遠東國家銀行」；母親是一名鋼琴家，加入洛杉磯「東西劇場」(East West Players)。所以，黃家三兄妹沉浸在音樂氛圍中成長，黃哲倫拉小提琴，二妹大提琴，三妹中提琴。

課餘創作 宿舍排戲 百老匯公演

高中畢業後，黃哲倫就讀史丹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當時該校沒有劇本創作課程，他就利用課餘時間創作。後來找到一位願意閱讀他的劇本的教授，但被批評「寫得很糟糕」。黃哲倫承認，確實如此，因為並不熟悉劇本的題材。教授幫助他在創意寫作系設計了一個劇本創作專業，並且成為他的導師。

大四那年，黃哲倫創作了一個劇本「新移民」(Fresh off the boat，簡稱FOB)，並在亞裔生宿舍裡排練。他說，「我們在休息室裡排演了這齣戲， 14個月後到紐約百老匯的公共劇院首演。從此，我開始了劇作家的職業生涯。」這齣戲後來贏得了「百老匯東尼獎」(Broadway Tony Award)，相當於百老匯的最佳美國戲劇獎。

當時黃仲元完全沒想到兒子會成為一名劇作家，一開始對此非常矛盾。當戲劇在學生宿舍演出時，他對太太說：「哦，我們去看看吧，如果好，我們就鼓勵他，如果不好，我們就讓他停下來。 」

演出結束後，父親竟然流淚了，他非常感動，也許是因為把他的一些故事融入了戲劇中。此後，他就像第一代移民父親一樣，給予了兒子最大的支持。黃哲倫說，「我是家中唯一的兒子，也是長子，決定成為一名劇作家很有趣。」在當時，99% 的亞裔父母會對孩子說， 「我希望你成為一名醫生、科學家、工程師，或者類似的職業。」

定位亞裔美國人 講自己熟悉的故事

黃哲倫回憶，他也曾寫過一齣戲「富人關係」(Rich Relations)，並在百老匯的「第二舞台」(Second Stage)劇院上演，但是反應不佳。這是他嘗試創作的第一部沒有亞裔角色的戲劇，基本上是關於自己家人的故事，「但是，我把戲中所有的角色都換成了白人，所以這也是錯的，就像我看著自己的家人有點像白人一樣。」

此後，黃哲倫將自己定位於亞裔美國人，講述自己熟悉的亞裔美國人的故事，並且使他的作品成為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亞裔美國藝術運動的一部分。迄今，仍然是他創作的一大動力，也是他看待世界視角的一部分。

黃哲倫強調指出，「蝴蝶君」(M. Butterfly)的演出讓自己榮膺戲劇東尼獎(Tony Award)。「我成為第一個，直到今天仍然是唯一獲得東尼最佳戲劇獎的亞裔美國人。突然之間，我在一段時間裡成了官方認可的亞裔美國人。」對於提升亞裔的社會形象有積極作用。

黃哲倫還提及，他最喜歡的事情之一就是閱讀成功人士的傳記。真正能說明問題的是，幾乎100%的成功人士不僅經歷挫折，而且是多重挫折。「如果讀過『林肯傳記』(Abraham Lincoln)，你會發現，他竟然能撐過人生所有的悲劇和坎坷，這真是太神奇了。」

亞裔美國人主題戲劇大幅增加

在2016年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裡，百老匯只有一部亞裔美國人為主角的戲劇「花鼓歌」(flower drum song)。但在其他原版和翻拍的亞裔舞台劇中，黃哲倫發現，這些亞裔角色總是出現在外國的場景中，總是扮演外國人，像是國王(The king)、西貢小姐(Miss Saigon)等等。他想，主流觀眾可能喜歡看亞裔在亞洲的故事，對亞裔美國人的故事不感興趣。但是，這種情況已經開始改變了。

21世紀初，黃哲倫將美國華人作家黎錦揚(C.Y. Lee)的小說「花鼓歌」改編歌舞劇本，2002年再度搬上百老匯舞台，音樂劇DVD也同時問世，掀起新一波「花鼓歌」熱潮。

黃哲倫指出，最近在串流平台Netflix上演的「Beef」(中文譯名《怒嗆人生》)等幾部戲劇的成功，都是關於亞裔美國人的故事，包括他自己的劇作「黃面孔」(Yellow Face)，上一季來到百老匯時，已經登上了主流平台。但在「Beef」之前，即使「瘋狂的亞裔富豪」，戲中的人物有點像亞裔美國人，但他們生活在亞洲，或作為亞裔美國人在亞洲的告別。「現在，亞裔美國人在美國舞台取得了這樣的突破，我認為這是相當大的進步。」

現在亞裔美國人的戲劇故事已經達到了臨界點，或者說，達到了一定的數量級及一定程度的多樣性，這確實有助於創造條件，作家講述各種各樣的故事，並幫助社區更加人性化。所以，黃哲倫認為，過去四、五年是亞裔美國人故事興起的新階段。

「身為華裔美國人，我們在呈現自身形象方面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如果回顧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的經歷，亞裔美國人的聲音在文學、戲劇、電影和電視領域初試啼聲，並得以蓬勃發展。很多期盼的事情，在四、五十年前被認為不可能，但現在都變成現實。

從舞台走上講台作育英才

10年前，黃哲倫應聘到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執教，並成為兩個藝術系的首席劇作家。該校有一個為期三年的計畫，一個班級有八到十名藝術碩士劇作家學員，「我接觸到各種各樣的風格、聲音和經驗水平，感到受益良多。」之前談到如何豐富藝術創作，黃哲倫覺得這是他擔任劇作家主管期間的主要貢獻。

2022年在洛杉磯州立大學(Cal State LA)成立75周年之際，加州州立大學理事會和洛杉磯州立大學在藝術與文學學院畢業典禮上，向黃哲倫授予「榮譽藝術博士」(Honorary Doctor of Fine Arts)學位，他也勉勵畢業生們在當下疫情大流行和重新爭取種族正義的挑戰中經受考驗。

黃哲倫說，當下正值美國歷史上的關鍵時刻，新生代要為光明的前途而戰。「展望今天，我們看到了這個國家的未來，各族裔一起工作和創造繁榮。美國並沒有被取代，美國正在更新。當你們進入自己選擇的領域時，要提高聲音，表現自己、勇敢自豪，讓你獨一無二、卓爾不群、與眾不同，這就是你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