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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張北海就是紐約 詹宏志從紅領巾追憶老嬉皮

作家張北海逝世一周年,友人懷念。(取自下百老匯上)
作家張北海逝世一周年,友人懷念。(取自下百老匯上)

編:被譽為寫透消逝北京與紐約風華的作家張北海,2022年8月17日在紐約家中過世,享壽86歲。

張北海本名張文藝,1936年生於北京,1949年張隨家人移居台灣,師從葉嘉瑩學習中文,就讀於台灣師範大學,1962年到洛杉磯繼續深造,攻讀南加大比較文學碩士。1972年考入聯合國,遷往紐約定居。

上個世紀70年代起,張北海一邊在聯合國工作,一邊為許多重要報刊寫紐約寫美國,他的文字幾乎是當年初抵紐約的各地華人最重要的文化指南。陳丹青曾說他是看張北海的文字才懂了紐約,文化人詹宏志則說:「對於我這樣一個長期讀者來說,張北海就是紐約。」作家阿城也表示,自己是「張迷」。

在我台北家中緊連著廚房餐桌的客廳裡,朋友們散坐沙發或餐桌椅,聚會到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夜已深了,大家都有點醉也有點倦了,唱機裡的音樂響起來,那是陳芬蘭唱楊三郎的<苦戀歌>,交響樂的伴奏,豪華的製作,已顯滄桑的陳芬蘭唱著:「明知失戀真艱苦,偏偏行入失戀路…。」面色已經略為酡紅的張北海聽到歌聲,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上的威士忌杯說:「就是這個歌聲…。」他站了起來,眼睛半閉,笑容可掬,雙手微握在胸前,身體搖晃,出神似地進入一種陶醉自舞的狀態,我和幾位朋友互望一眼,不覺得想笑了,陳芬蘭韻味十足的老台語歌當然令人沉醉,但你是一位就讀美國學校的外省紳士,你為什麼聽陳芬蘭會有這種反應呢?

這真是一位可愛的老先生,70多歲人了,脖上永遠一條紅領巾,牛仔褲與牛仔外套,永遠是體制外的叛逆象徵,永遠天真,永遠年輕,我們沒有人叫他「張先生」或「文藝兄」,我們比他小一輩的人都沒大沒小連名帶姓喊他「張北海」或「張文藝」,不然就有點奇怪,他似乎與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叫他張北海的(像我),大概是先讀了他文章才認識他的,叫他張文藝的,可能就認識他在寫文章揚名立萬之前。紅領巾聽說是對60年代嬉皮時代的回憶,他總愛說貓王只比他大一歲,而Woodstock時代是他一輩人的初戀,雖然那個時代也早已渺遠了,但他引但尼生的詩句說:「Tis better to have loved and lost,than never to have loved at all.(寧可愛而復失,勝過不曾愛過。)」

張北海與張曼玉、阿城、張艾嘉等人聚會。(取自下百老匯上)
張北海與張曼玉、阿城、張艾嘉等人聚會。(取自下百老匯上)

那是張北海來台灣的一個典型夜晚,晚上有朋友找他吃飯,晚飯後到「宏志家」坐坐(不管我有沒有參加晚宴),人數多寡不拘,那時候女主人還在的「宏志家」,是個物資充沛且自由感洋溢的地方,聚會沒有形式,桌上總有些點心,大家三三兩兩散坐各處,各自天南地北聊天,沒有主題卻充滿掌故逸聞與笑話,也有一些朋友逕自去翻我的書架,有的或者找CD來放,先播放了蔡振南,然後就點名點到了陳芬蘭,幾輪酒過去,我到倉庫裡找來一瓶Ardberg的「Almost There」,這是已經絕版的威士忌,張北海看到眼睛就亮了,指著瓶子說:「這瓶酒待會兒留一點給我帶走。」問他怎麼了,他說前一天他在一個酒吧看到一瓶同樣的酒,但酒吧主人不肯開來賣它,主人說那是鎮店之寶,他略帶頑皮地笑說:「我待會兒要再去那個酒吧,帶著這瓶酒去給那小子瞧瞧。」

但這瓶酒開給這位老頑童前輩也是恰如其分的,我自己喝威士忌也是張北海教的呢,1984年我到他紐約家,他教我喝Glenfiddich,十二年基本款,第一次聽懂了單一純麥和調和酒的差別。他看我什麼都不懂,索性再教我喝伏特加,俄羅斯伏特加Stolichnaya,凍庫裡放到如蜂蜜一般黏稠,一小杯直接入喉,吞嚥到胃底,再等那團火從胃底翻上食道,直抵喉頭,像是練功的人感受氣運全身的模樣,後來我們也把同樣的喝法拿來對付金門高粱。

是的,張北海是我們小輩的真實朋友,我們都因為他而認識紐約甚至世界,我自己也曾在紐約工作生活過一段時間,我還是覺得張北海筆下的紐約比我親身經歷的紐約更「真實」。40年前我們都是初見世面的土包子,他卻是一位見多識廣的老朋友,我們讀他的文章,因而略窺紐約或者美國的究竟,而我們當中有人幸運得識於他,我就是其中一位,他就變成我們的真實嚮導了。他帶我徒步走過布魯克林橋,帶我到紐約中央車站大廳半樓俯瞰眾生的酒吧Cipriani Dolci,甚至帶我逛遍了格林威治村一帶的各家酒吧,每一家我們都叫一杯酒,聽半小時的故事…。

張北海在紐約。(葉美瑤提供)
張北海在紐約。(葉美瑤提供)

不管寫文章或說故事,張北海都是「筆記為引,兼收百科」;信手拈來的選題也許是「筆記的」甚或是「傳奇的」逸聞舊事,但真正的內容其實是它百科全書式的知識趣味;看似雜事瑣聞,並無條貫,讀下去才知道海闊天空,世界苦多,人生苦短。而他行文或說話,一貫的口吻都是一位有耐性的老友的口吻,不慌忙、不賣弄、不情感氾濫,更不會道德教訓,他的好奇心代替了我們的好奇心,他的考掘卻補救了我們的怠惰,聽他說故事像飲年份老酒,初時只覺得順口,後來就知道是真滋味了;阿城說那是張北海浸透文中的「風度」,我們大概都在說同一件事。

2000年,張北海寫出了婉轉而迷人的「末代武俠小說」《俠隱》,同年張大春也寫出了一本令人拍案叫絕的「偽武俠小說」《城邦暴力團》,兩家出版社共同為他們在台北信義路金石堂書店辦了一場新書座談會,我是座上三人之一,兩位作者對自己的作品都謙遜不欲多做解釋,張北海在私下聚會談興頗高,但面對大眾卻顯得靦腆;結果那場座談變成我一個人既左右開弓又左右逢源,讓我大大過了一場評論之癮,那也可能是我對武俠小說發表過的最痛快的一次議論。《俠隱》在某種意義下是武俠小說的「輓歌」,俠或許還是可能的,但「古典的武」已經不敵槍砲了。但《俠隱》迷人之處可能還不是「失去的武俠」,而是「失去的北平」,書中對北平日常生活的描寫,幾乎是一部召魂之作。

詹宏志。(本報資料照片)
詹宏志。(本報資料照片)

這也完全符合我們對張北海的理解,他感興趣的,永遠是常民的日常生活,就像講曼哈頓的牡蠣、猶太人的貝果、摩天大樓的興衰、地下鐵的興建史,他對民族大義與政治高調不感興趣;當我們說他是老嬉皮或老頑童,他也不怎麼辯解,他只用脖上一條泛舊的紅領巾,悄悄地描述了自己。

張北海所著的「末代武俠小說」《俠隱》婉轉而迷人。(取自博客來)
張北海所著的「末代武俠小說」《俠隱》婉轉而迷人。(取自博客來)

張北海 北京 聯合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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