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不太「瀕危」 赫哲族說唱改列非遺「代表作」名錄

在中國政府與赫哲族人攜手全方位保護和傳播下，伊瑪堪成為對外文化交流的重要載體。同樣在東北，一個00後小伙，以「文化脫口秀」方式展現古琴技藝，讓3000年古音火出圈。中國古技藝正以驚人的包容性打開傳統邊界，成為國際社會了解中國文化的窗口。

12月中，在印度召開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第20屆常會上，中國申報的「赫哲族伊瑪堪」通過評審，成功從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轉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赫哲族伊瑪堪」保護計畫同時被選入優秀保護實踐名冊。流傳千年的赫哲族民族史詩收穫新掌聲，赫哲族伊瑪堪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65歲的吳寶臣哽咽地說，伊瑪堪終於不太「瀕危」了。

據文匯報報導，赫哲族分布在中國東北部的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三江流域，人口僅5000多人，是中國人口較少的民族之一。作為赫哲族人民歷史悠久、世代傳承的口頭說唱傳統，「赫哲族伊瑪堪」以赫哲語敘事，採用散韻兼行的方式，包含了許多獨立的敘事篇章，講述部落之間的征戰與聯盟，以及赫哲族英雄降妖伏魔、打敗入侵者的故事，被譽為赫哲族的百科全書。

「赫哲族伊瑪堪」承載著赫哲族的民族歷史、英雄故事、漁獵生活、禮儀習俗、道德規範等，發揮著記錄歷史、教育後代、生活娛樂等多種功能。每一個伊瑪堪的故事，都是赫哲族文化的生動寫照，是赫哲族人民智慧的結晶，是連接過去與現在的文化紐帶。

★校園社區聯動 學習表演

自2011年列入急需保護名錄以來，以社區為中心的各行動方積極協作，該遺產項目的代際傳承活力和可見度不斷提升。在黑龍江省撫遠市烏蘇鎮抓吉赫哲族村，赫哲族姑娘遲影影九歲便開始跟隨姥爺（外祖父）學習赫哲族舞蹈和伊瑪堪，她說，因為受一些老人語感發音影響，剛學拼讀有難度，有點像外語，但隨著與族裡老人們更多的交流，她逐漸克服了困難。

隨著時間的流逝，遲影影已逐漸掌握了伊瑪堪的技藝，近年她把自己學會的伊瑪堪教給下一代，讓赫哲族傳統藝術形式得到了廣泛傳播。如今，她已是撫遠市（縣級）赫哲族伊瑪堪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她說，現在政府大力支持當地少數民族文化傳承，自己也定期在學校教授孩子們伊瑪堪、口弦琴等赫哲族文化技藝，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讓這些文化瑰寶得以延續，為此烏蘇鎮人民小學更名為赫哲族學校。

目前，跟著遲影影學習的孩子就有20多名，再加上年齡跨度從30歲到70多歲的村民，參與學習的已有百餘人。其中，四、五十歲的村民還自發組織了兩個團隊，他們通過表演赫哲族伊瑪堪相關節目，為村民增加了收入，還讓孩子們在非遺進校園的活動中，近距離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接受文化的熏陶。

★建立傳承隊伍 出版叢書

遲影影本職工作是烏蘇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中心主任，平時她還在赫哲民俗展示館擔任講解員。她經常帶領村民組織文藝節目，將赫哲族伊瑪堪等傳統文化元素融入其中，讓更多人了解和喜愛。現在的她，還是撫遠的文旅宣傳官，積極向外界宣傳家鄉的文化特色。

她感慨地說，現在掌握赫哲族伊瑪堪的人應該有300人左右，而且不再局限於赫哲族內部傳承，已成為赫哲人聚集區共同喜聞樂見的文化形式。

黑龍江省佳木斯同江市是赫哲族世代居住的核心區域。同江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副主任李瑞表示，為保護赫哲族伊瑪堪，同江市進行拉網式調查，搜集整理1000餘份相關資料，制定18個保護辦法與制度，形成科學化管理體系。同時建立了四級傳承隊伍，現有各級傳承人62位，國家級、省級傳承人通過多種方式培養學員60餘人，熟練唱片段者眾多，還採用帶徒模式確保傳承有序。

為了讓更多人學習了解伊瑪堪，同江市又建立三處傳習所、五所示範學校，時常組織培訓班，培訓350餘人，並在同江市第五小學開設課程，編寫六套教學讀本，激發年輕群體學習興趣。李瑞說，通過普查調研形成了多種資料，建立1200餘冊檔案，出版多部非遺叢書，編寫系列內部叢書和伊瑪堪劇，建立資源數據庫，實現數字化歸檔管理。

★深度融合旅遊 擴影響力

當地更是主動推動非遺與旅遊深度融合，李瑞說，近年來，同江市組織藝術團免費表演3000餘場，舉辦12個特色節慶活動，開展80餘項主題活動，打造民俗旅遊線路，重新編排歌舞劇並常態化演出，促進非遺向旅遊品牌轉化。組織傳承人參加50餘項文化交流活動，參與多個媒體採訪錄製，讓國內外群眾廣泛接觸了解伊瑪堪，擴大品牌影響力。

得知伊瑪堪轉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吳寶臣哽咽地說，伊瑪堪終於不太「瀕危」了。作為赫哲族伊瑪堪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吳寶臣在「一個人說唱相結合」的伊瑪堪傳統表演形式基礎上，增添了以伴舞、對話形式出現的演員，並由原來的無音樂伴奏變為加入音樂元素，適應新時代的藝術潮流。

他組織民間藝人成立了赫哲族伊瑪堪藝術節團。吳寶臣對自己的弟子要求很嚴格，不容他們有一點的說唱錯誤或者曲調的不足。「伊瑪堪是口耳相傳的藝術，表演者的一言一行都會對觀眾產生重要的影響，影響伊瑪堪的傳播，因此一定要抓好每一處細節，讓它正確地流傳下去」， 吳寶臣說。

●遊戲迷變琴癡主播 00後奏出古曲新聲

一琴一人的直播間裡，「00後」琴師武懷琛身著他標誌性的筆挺西服，揮手彈罷一曲「高山流水」，一邊摩挲著摺扇，一邊生動地講述起曲子背後伯牙鼓琴遇知音的故事。曾經沉迷打遊戲機的少年，如今已成長為古琴圈的「頭部主播」，直播半年就收穫超30萬粉絲，這來自他第一次將手搭在琴弦上時，「就像觸電了一樣」的一見鍾情。而此前，武懷琛甚至分不清古琴與古箏的聲音。

武懷琛說：「我以前打遊戲特別厲害，現在一點也不會了，因為我覺得彈古琴比打遊戲有意思多了。」據文匯報報導，16歲那年，武懷琛開始迷上古琴，全因「它長得好看」。古琴線條修長、樣子樸素，本身就像一件好看的藝術品。從小就喜愛手串、摺扇等傳統物件的武懷琛，一眼就喜歡上了古琴。

為了練習指法，他用來擊弦的右手指甲磨穿一半，血肉模糊。「但我完全顧不上疼，滴上502膠水，吹乾了繼續彈。」來自內心的熱愛與多年的傳統文化沉澱，讓他在撥弄琴弦時彷彿穿越古今，可以與歷代文人士大夫對話。

「其實學琴是個很有意思的過程，因為你除了練技巧，實現音樂上的東西以外，你還可以用知人論世的方式賞析琴曲，」武懷琛表示，從揣測古人心境，到為自己抒懷，他打磨著每一首曲子背後的故事與情緒，「一個上滑音，用多大的力度，配合怎樣的顫音，其實都是在表達你對作者心境的理解」。

學藝六年多，武懷琛開始在網上尋找同好，開始直播交流。東北人的率真幽默、真誠分享，令他意外收穫不少粉絲。意外的是，武懷琛發現，有不少海外IP活躍在彈幕中，遠在北歐的一位名人通過中國助手發出演出邀請，美國的一位大爺在幾乎每條視頻下都用英文熱情留言，更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我常在直播間看到老外用英語留言，這些外國朋友不僅會聽，而且『相當內行』。」令武懷琛頗為驚喜的是，這一典型的中國樂器也在海外圈粉，「好多外國朋友的古琴彈得都相當不錯，他們不僅聽我彈古琴，別人彈古琴他們也『不放過』。」武懷琛用他獨特的東北腔笑談。

僅僅半年多，武懷琛便收穫了線上超過30萬粉絲。隨著關注度的提高，他一面堅持自己編排直播腳本，一面與專業的錄製、編曲和妝造團隊合作。精心為自己的每次直播準備西裝，這也成為了他為自己古琴演奏風格打下的新標籤之一。

「你們能看到，我面對觀眾時，不僅曲子都是經過精心編排的，就連我們的現場音響設備、每一個直播鏡頭的設計，都嚴謹在線，」武懷琛說，直播的「接地氣」背後，更需要極其專業的支撐，「每一場看似輕鬆的演出，其實都有我們強大的學術研究作為支撐，所有音樂作品的視頻也都來自於專業錄影棚的錄製」。

收穫關注，武懷琛在開心之餘，有了更多的思考。上世紀70年代，一代琴家們做出了大膽嘗試，創新性地融入了古箏、琵琶等樂器的演奏技法，誕生了「三峽船歌」等全新題材的作品。古琴也在這一階段完成了關鍵的「改制」，將沿用3000多年的純蠶絲絲絃，更換為聲音更響亮、更適合舞台演出的鋼絲尼龍弦，讓古琴從文房走上了舞台，開啟了更多演奏方向的探索。

這些探索也讓武懷琛堅信每一代琴師都有自己的使命與風格，「是現在我能做的是運用更豐富的形式，去推廣這個傳統樂器，」他說，面對走紅後總會被拿來比較的狀態，他的想法頗有獨屬「00後」的鬆弛感，「這就是古琴好玩的地方，同樣一個曲子，我們都可以彈出不一樣的味道，你只要能說出來你的理解，並且能用你的音樂表達出你心中所想，我認為都是好的。」

武懷琛在接觸古琴之前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語文老師，他笑稱現在在直播間也是一種上課，「怎麼不算圓夢了呢？」更令他頗有成就感的是，跟著他的演出，觀眾已練就了「聽音辨情」的賞析基本功，「我每天狀態不一樣，好多觀眾會從我今天彈奏的音樂聽出我今天的心情」。

最近，武懷琛完成了一件大事—與歌手周深合作為故宮博物院成立100周年聯合獻禮，以古琴與現代音樂的交織演繹文物背後的故事。武懷琛認為，古琴憑藉其深厚的歷史底蘊與獨特的文化屬性，堪稱「中國傳統音樂的一張名片」，他充滿信心地表示，「期望有機會去國外演出，與海外知音以琴會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