膜蛤文化發威？大白、維尼上街 上海萬聖節玩出中國味

一場西洋節日的狂歡，流動著社會不安、不平的情緒；今年的萬聖節，上海年輕人狂出新視野，除了影視、動漫、趣味的裝扮，「大白」、「維尼」各種諷刺時政、影射當局的裝扮紛紛走上街頭，更像是戴著面具的膜蛤文化，在「特定的日子，把心裡的傷拿出來宣洩」。

跳舞的「小熊維尼」、舉著「雖遠必誅」紙牌的「吳京」、給恐龍做新冠檢測的「大白」，今年的萬聖節，上海年輕人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走上街頭，有不少形象扮演疑諷刺時局，備受關注；有網友為上海的多元文化叫好，指出這是年輕人釋放壓力的機會，也有民族主義部落客視為西方文化的入侵，有學者分析指出，「這是政治解構，類似膜蛤文化」。

模仿江澤民的網路迷因

現場的裝束很快在社媒平台走紅，包括走在維持秩序的警察隊伍前面的「蝙蝠俠」，頭髮雜亂的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中國直播一哥「李佳琦」，歌手「那英」等等；一名參與者扮成滿臉愁容的被告方，一名參與者胸口貼著不斷下跌的上證指數的海報，手拿韭菜，呈現一般民眾「被割韭菜」的無奈與不平。「上海萬聖節可比西方有趣太多了，」 一名部落客寫道。

不過，不少服裝觸及中國當局的敏感區；美國之音報導，一名參與者扮成電影「霸王別姬」人物程蝶衣，胸口掛著一張寫有「打倒程蝶衣」的牌子。在電影中，京劇演員程蝶衣在文化大革命遭到迫害。

諷刺清零 恐龍做核酸

「我天…好有勇氣，」 有網友評論道。過去幾年裡，隨著中國當局加緊言論控制和網路民族主義的上漲，不少人擔心中國將迎來另一場「文化大革命」。

根據網路視頻，有參與者扮成作家魯迅，在人群中背誦起魯迅寫過的文章，鼓勵年輕人發聲；「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說到這裡，他身邊的警察開始阻止他講話，將他趕走。

據報導，「大白」也是這次上海萬聖節遊行受注目的角色之一，扮演成新冠工作者的人們手拿棉籤，到處給人做檢測；一段影片顯示，一名「大白」拿著一根巨大棉花棒，捅一隻「恐龍」角色的口鼻。

在中國長達三年的「新冠清零」運動裡，穿著白色防護衣的「大白」是執行這項政策的前線人員，他們的形象也被和北京當局的權力掛鉤，成了「清零」政策批評者常常諷刺的對象。

貼滿白紙 頭頂監視器

還有人把自己裝扮成祭祀用的花圈，身邊另一個人則打扮成標語竿，上面寫著「我在上海，很想你死」。不知道這個裝扮是否與剛逝去的中國前總理李克強有關？報導指出，網路上說，這兩個人很快就被警察攔下，道具也被沒收。

「李老師不是你老師」的X平台的貼文，也有各式諷刺時局的裝扮；隱喻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小熊維尼」造型，還有人身上貼滿「白紙」，似聲援中國去年底爆發的「白紙運動」，以及頭頂監視器模型的男青年，暗示中國無所不在的攝像監控等。

自從去年11月底在中國各主要城市爆發反對「清零」的抗議後，中國近一年來還未出現曝光率相似的群體性活動。儘管上海的萬聖節的主題是玩樂，但有人指出，一些裝扮也反映出參與者對社會議題的共鳴。

微博博主「呆若木一」在一則受到上萬點讚的貼文中寫道：「上海萬聖節的變裝表面看是一場狂歡，但太多變裝的背後都是普通人心裡的一塊傷，終於有機會在特定的日子裡拿出來宣洩分享」。

在線上線下年輕人歡慶上海萬聖節的同時，一些民族主義部落客則對此表示批評，警告這是西方文化入侵；中國的一些城市也曾經因為擔心西方文化入侵頒布禁令，禁止民眾過聖誕節等西方節慶。

部落客「子午俠士」在微博上稱，過萬聖節的中國人「只是跟著湊熱鬧，只是覺得過洋節顯得洋氣，顯得時髦，顯得前衛。中國的，傳統的，在他們看來很土鱉，洋人拉的屎，都是香的，這也是一種病態，這種病，叫民族自卑症。 」

相關話題在微博上引發很多熱議：「自己的文化自己都不放開讓年輕人創新發揚，一做點什麼就辱這辱那…..逼著小盆友(朋友)崇洋媚外。」

一則受歡迎的評論寫道：「一切關於洋節和傳統節日的爭議，在一句『傳統節日中最重要的除夕你一定在放假吧？』面前，都潰不成軍…」微信公眾號「外灘」盛讚，平日裡在工作中不斷壓抑自我的年輕人，在這一刻好像才真正活了過來。看起來，是戴上了裝扮，其實裝扮後的，才是真正的自我。

解放壓抑 洋節中國味

中國當局尚沒有對上海萬聖節活動表態；但官媒「環球時報」特約評論、前主編胡錫進對這次活動給出總體上正面的評價。文章寫著：「國人別怕洋節，小青年們過著過著就會把它們過走樣成中國的別一番模樣」、「在不涉政治的領域多給大家，尤其是多給年輕人一些無拘無束的空間，不會出什麼問題，其結果絕大多數情況下會是我們集體情緒變得更加樂觀、自信」。

萬聖節是美國、英國、澳洲等西方國家的傳統節日。每到10月31日晚，人們會穿上靈異或魔鬼服裝，戴上面具，小孩會挨家挨戶去討糖果。人們現在早已不再著重於恐怖氣氛，而主要是搞怪和作變裝表演。

上海是從哪一年開始慶祝萬聖節這種西方節日的，上海本地人都未必說得清楚；自由亞洲電台指出，但今年上海的萬聖節活動在社媒上引發的關注，顯然包含著許多反映當下政治和社會議題的元素。

剛與朋友在上海新天地聚會回來的當地人「齊奧」（化名）指出，他在街上倒是沒有看到多少有政治性的人物扮相，但他理解這些扮相，「在我看來就是，即便在政治高壓下，民智也開了。有些人就是透過這種角色扮演（Cosplay）來做一些政治表達。」。

齊奧說，「這些本來就是願意表達的人，現在藉萬聖節來做政治表達，在不觸犯當局底線的前提下，發出自己的聲音。在中國，這種人一直都是存在的。」他認為，尤其是中國年輕人更敢於表達自己的意見。

身在杭州的葛平（化名）也注意到上海慶祝萬聖節的活動。葛平說，萬聖節期間，杭州在一些酒吧也有變裝的活動，但街頭上顯得很冷清；上海則不同，「上海是中國的上海啊，無論讀書還是就業的；上海外地人很多，年輕人多。」

膜蛤文化 惡搞表不滿

葛平認為，上海萬聖節出現這些帶有政治意味的變裝，實際上是有中國自身的政治文化，「這是政治解構，類似膜蛤文化。......這實際上是江澤民時期的一些東西，這個火了十多年了。」

所謂膜蛤文化，是對前中國最高領導人江澤民模仿惡搞的網絡迷因，因為江澤民常戴一副鏡框較大的眼鏡，而把他的長相比擬為蛤蟆。這次萬聖節雖然沒有出現直接對習近平的惡搞，但有對他治下中國民間反感的一些人物或做法的惡搞，包括「大白」、「吳京」等人。

葛平說，「膜蛤就是對當前執政者不滿啊，就是政治解構。因為疫情大家都感受到了壓力，所以會流行，我認為就是一種延續。」

她說，上海人有這樣的表達與上海的社會結構有關，他們中不少人有海外的生活經歷，「我覺得但凡接受過一定海外教育的，或者有海外生活經歷的，或體會過一個正常社會是如何運作的，他們回到上海肯定是不習慣的。」

目前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求學的Emily在上海還有不少朋友，但她所在圈層的朋友中，願意表達不滿的人還是為數很少，「大部分的人不知道是看不見，還是看不懂，我身邊的人大部分還是更願意說中國的好，可能是他們一定要回到中國，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