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松影（七）

熄燈後聚會是違反校紀的，于鷚不可能不知道。但米亞還是準備赴約。

那天，米亞等到熄燈、寢室裡悄無聲息後，偷偷推門出去。不大的屋頂平台上，十幾個人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點著一支白蠟燭。燭光映照著人臉，像是要將此刻永遠定格下來。于鷚在分發糕點，是芝麻核桃餅，人手一份。這是秀秀生前最愛吃的，大家可以多吃點。于鷚說完後，自己先小口嚼著。

有人吃著、吃著，忽然仰起頭，憤憤不平，說校長從秀秀的葬禮回來，在鎮上飯店吃飯時居然笑了。人命關天，他還笑得出來，什麼東西啊！有人放下手中的餅，嘀咕道，那些人在秀秀的棺材裡放了一堆磁帶，但沒有錄音機，這又有什麼用呢？有人繼續抱怨，那些花花綠綠的塑料花太俗氣了，秀秀肯定不會喜歡。

米亞手心裡攥著一把汗。十四年的人生中，有一件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居然發生了。它真的會發生。人真的會死，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一個人的名字怎麼能日日掛在陌生人嘴邊，怎麼能被黑夜曝光，當初應該去阻止的。

米亞拿著樹枝在水泥地上胡亂戳著，恨不得將地面戳破。好像一旦如此，真相便會自動呈現。米亞抬頭看向于鷚，于鷚正在翻開一本詩集，沒想到她們都帶了詩集來。她去得晚了，什麼也沒借到。米亞忽然覺得那些薄薄的詩集裡可能藏著答案，那些詞語像眼睛盯著讀它的人。可她因缺乏勇氣和耐性，一次也沒得到那些目光的眷顧。

那天晚上，手電筒射出的兩道白光，粗暴地打在水泥平台上，將燭光震得氣息奄奄。同時出現的還有腳步聲和兩張嚴肅的臉，校長和教導主任都來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