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東方的黃玫瑰（三）

丁香那些年跟著老王，是瞭解房屋修理行情的，這個價格比市場價便宜許多。是他數學差勁嗎？還是真如他之前所說，「錢有何用」，他不在乎？他沒有錢，只要愛。丁香一陣欣喜，難遇的真情和便宜的裝修費，好事成雙來臨麼？

雖然五千元比市場價低，丁香還是覺得這是一筆大費用，想節省一些。她猶豫著要不要重新粉刷牆壁，因為除了牆腳有點黑，其他的地方都乾乾淨淨。里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已拿起水龍頭沖洗牆壁，一副勤快的樣子。「牆壁換一種顏色，很好玩的，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的。」

他們談定價格，工程一個星期後開工。臨行前，里戈微笑著說：「親愛的，你要先付一千元的押金。」

丁香愣住了，事還未做，就要錢。她笑著說：「我就住在這裡，能跑哪裡去呢？為什麼要押金？我們中國人修理房子，從來不收押金。」

里戈嚴肅起來，「如果你改變了主意，我就會有損失。」

丁香想想，這也有道理，但一千元的押金太多了，他拿了錢一走了之，乍辦？「我可以先給一半押金，但我要拍下你的駕照。」調情的興奮已退，精明的丁香又回來了。

「我的駕照正在辦理，這是我家地址。我也跑不到哪裡去。」里戈燦爛地笑起來，把地址遞給丁香。

丁香不會輕信一個沒有駕照的人，不管他有多帥﹐多溫柔。她說：「我要和屋主商量一下，明天給你答覆。」她在婉拒，也在圓滿前面的謊言。

里戈爽快地說：「好的。」然後過來擁抱丁香，丁香冷著臉避開。

次日早上，丁香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里戈，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他頭髮用膠水向後梳，顯得成熟、瀟灑。未開口，微笑已由湖面滾過來。他說：「我就知道你現在還在家裡。」他頑皮地眨巴眼睛，三條魚尾紋顫動著。

丁香笑笑，沒說話，他故作的頑皮樣讓她感到不舒服。

他繼續說：「這是我侄女，我哥哥的女兒。她今天肚子疼，沒有去上學。」他指向他的汽車，「那是我媽媽。我告訴她，我下周在你家工作，她一定要來看看。」

里戈的侄女紮著兩條辮子，露出缺牙齒對著丁香笑。見丁香笑了，就跑開，伸開手臂，在草坪上像蝴蝶一樣飛來飛去。

丁香走到車旁，請里戈媽媽到屋裡坐坐，喝杯茶。老人只是笑著點頭。里戈說，他媽媽只會西班牙語和當地方言，不懂英語。他用當地方言對老人說了一句話，老人笑著對丁香說話，丁香一個字都聽不懂，也只是點頭笑著。

小孩這麼天真可愛、老人這麼慈祥，他們不可能是騙子。里戈的駕照可能真的在辦理中，是她多疑了，丁香感到內疚。

她回家數出五百元，遞給里戈，說：「那就說定了，星期二開工。」

里戈歡快地說：「成交！我帶工人們一起幹，一個星期就完工。」

一般建材都是做工的當天買，買辦的過程計算在工期之內，里戈卻提前採辦了。星期一晚上，里戈打來電話：「明天開工，我把建材買好了。我現在店裡，你來付錢。」

丁香覺得這個人確實勤快、周到，感激地說：「謝謝你提前買了建材。」

「為你做事，一點也不敢馬虎，親愛的。」

丁香聽著順耳、順心。「我馬上就來。」

丁香把車開到里戈指定的建材商店，這是一家小商店。她推開玻璃門，走進店內，里戈和店主在用西班牙語聊天，看著兩人像是老客戶的關係。店主是矮壯的圓臉墨西哥老頭，丁香和店主互相點頭微笑。里戈沒有對丁香動手動腳，也沒有左一個「親愛的」、右一個「親愛的」，而是客客氣氣的專業模樣。

丁香看看長長的帳單，一共$1321.78，有水泥、油漆、磚瓦、木料，刷子，還有許多丁香不認識的英文名字。里戈說：「這都是工程需要的。」丁香拿出信用卡付帳。店主向丁香道謝，再向里戈道謝。里戈和店主熱情握手，說再見。

到店外，丁香發現里戈已經把建材堆放到他的皮卡，滿滿一車。在陰影裡，里戈快速深吻了一下丁香。黑暗裡，他的眼睛猶如翡翠，溫潤動人。丁香拉著他的手，想吻一下他的眼睛。里戈抽開手，說：「親愛的，我們在你那裡會合。」

他鑽進了他的皮卡，丁香坐上自己的汽車。兩輛車同時啟動，頭燈刺眼地從商店玻璃櫥窗反射過來。丁香瞇起眼，後退車，先離開。里戈的車跟在後面，朝她家開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