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之亂(三)
「那太好了。」阿玲由衷地為他高興,也隨著沒話找話:「那你們的指揮和鋼琴伴奏怎麼樣?這可是合唱團的靈魂人物呢。」
「嗯,指揮很專業,很認真,很耐心,又幽默和善,能帶我們大多數非專業人士的團員,搞出一台還像點樣的音樂會實屬不易。鋼琴伴奏好像不固定,團裡會彈琴的不少。哦,當然這個年齡段會彈琴的多是台灣同胞。」羅威說。
「哦,還有台灣同胞?我以為都是大陸的。」阿玲附和著跟著回應。
「當然,差不多一半一半吧,還有幾個香港人呢。」羅威想著、說著。
「那你們除了唱歌,還有別的交流嗎?我們跳舞班的幾個姊妹很熟絡,下課約著吃過幾次飯了。」阿玲好奇。
「下周就有幾個人約我一起去吃自助餐,AA制。我還沒想好去不去。」羅威有些猶豫。
「去,這種場合很增加感情的。課上比較認真,課下比較放鬆。大家通過活動已經認識,課下再一交流,上課也更順暢了。」阿玲把體會一說,羅威就記心裡了。
周五晚上,羅威在飯桌上問阿玲:「明天上午我們有排練。完了後,合唱團幾個人相約去吃韓國自助燒烤,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明天也有舞蹈班,下個月要去亞洲文化節演出。這一段,我還得節食、去健身房,保持身材→怎麼能去吃大餐,還是自助餐!不行、不行。你自己去享受吧。」阿玲一口拒絕。
隔天晚上,兩人躺在床上,阿玲問老公:「今天和你的團友們吃得、談得怎麼樣?」
「挺好。」羅威眼睛望著天花板,在想著什麼,回答是簡短得不能再簡短。
「欸,說來聽聽,怎麼個挺好?」阿玲來了興致。
羅威目光注視上方,想了一想說:「嗯,五、六個人吧。嗯,三個大陸的、三個台灣的,對,六個。談的嘛,反正都是些家長里短,這裡的氣候啊、哪裡的國家公園好玩啊。」
「吃的呢?那家餐廳怎麼樣?食材行嗎?性價比呢?」
「嗯,還行吧。反正燒烤就是豬肉、牛肉、雞肉。到了餐廳,大家肯定是烤牛肉啦。對了,去的人中間,有個台灣女的,中音部的,缺人手時,會頂上做鋼琴伴奏。她一直沒怎麼吃,卻一直幫著烤肉,招呼大家吃。」
「為啥?跟我一樣,減肥?」
「要不說境界不同呢。出了餐館才知道,這位台灣女同胞是不沾牛羊肉的。但她不吱聲,怕掃了大家興,卻一直默默為大家服務。嘖嘖,真當是賢慧還是賢良?這話怎麼說的?反正就是一個『賢』字,難得啊。」
「哼,你這回是碰到了台灣女雷鋒了。」阿玲轉身,不再問什麼了。
羅威仍然望著天花板,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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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羅威每次都主動去參加合唱團的活動,不用阿玲催促,還沒到時到點就出發;還開始注意儀表,每次出發前,把自己捯飭一下,刮刮鬍子、梳梳頭,又是領帶、西裝,又是發亮的皮鞋,甚至還噴點香水。這可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舉動。
一次,阿玲笑他:「你這是去應聘還是相親啊。這麼正式。」
「那是對人對己的尊重。集體場合,不好邋遢的。」
「喲、喲,這麼些年,也沒見你這麼認真,比大老闆來公司視察還認真噢。」
羅威不理她,昂首挺胸開著車出了門。
慢慢的,不僅活動準時,回來的時間也晚了。他說是排練,也是不停有什麼各種文化節、藝術節的。阿玲也參加這類活動,知道每個業餘團體都會積極參加各種節啊、會啊,爭取一切機會在公共場合表演露臉,所以她也沒多問。而且她發現,這段時間,羅威在家也表現頗佳,主動購物、買菜、做飯,除了在床上沒有熱情,其餘的相處時間都十分體貼、溫柔。阿玲心想:真好,一個好的業餘活動,改變了一個人的精神面貌。
阿玲和羅威是大學同學,兩人在合唱團認識,當年是校園裡人人稱羨的「金童玉女」。阿玲身材高䠷、相貌姣好,又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可謂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在校園裡追求者眾多。近水樓台的優勢,加上絕對俯首甘為女友牛的態度,讓羅威抱得了美人歸。懷揣大展宏圖的高遠志向,他倆畢業後闖蕩美利堅。
二十幾年過去,學位拿到了,職位越升越高,錢袋裡的票票越來越多,孩子們都離巢了。兩人的閒工夫越來越多,可故事也出來了,就像羅威,在合唱團演繹了一個老掉牙的段子:愛上了合唱團的台灣女子簡妮。
簡妮就是羅威在自助餐後回家誇讚善解人意的那位台灣同胞。她喪偶數年,在政府機構工作,無子無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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