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森林之歌(全文完)
台灣杉是「本世紀植物學史上值得特筆大書的發現」,他寫信給英國學界時這樣寫著。台灣杉還因此改變了他比較偏冷調的個性,他以少見的熱情,一種霸氣的口吻,將這個發現推向舞台。世界各植物學家也紛紛傳來對他的讚賞,這使他自此與台灣再也難分難捨。
植物學家端賴採集的標本,雙腿是他們的工具,跋山涉水在遼闊之地,只為取一小顆如指甲片般大小的核子毬果。
提供標本是研究的初始,為此小西成章可說是這一頁植物新歷史的起始人,這個名字於他有如植物命名般銘刻著。為了表達對小西氏的贈物之情,於是他將已命名為台灣杉之外的另一個巒大杉,命名為小西氏。
1909,小西氏過世於台灣的消息傳到故里(1909,平行時空的人類學家李維史陀則在等待降生),他對四十六歲就英年早逝的老友,感到十分不捨與傷心,但也安慰自己有以其名「小西氏」來為植物命名,植物的新屬地已將被安魂。
1911年7月13日,《臺灣日日新報》逢發行滿四千號的那一天,他特地從東京發信到島嶼,一張賀卡翩翩而至。卡片畫了帶毬果的台灣杉,他在賀卡上寫下的字句彷彿預言:「如松柏之茂」、「台灣植物登上世界首次發現的松柏科植物──台灣杉」。
在植物林相繁多如迷宮的大千世界裡,他卻獨獨最愛台灣杉,台灣杉氏,多了一個如妻子的「氏」字。台灣杉氏彷彿是他另一個豐饒世界的靜默之妻,是他一生最鍾愛的。
從此,他的心裡住著一座島嶼,夢裡植栽著一株白靜冷冽且不斷竄上藍藍天際的台灣杉。
北回歸線,前世今生的回歸之線,在他打開島嶼高山彼時不曾出世的毬果祕辛的那一刻,從此畫下,永屬於他的情有獨鍾。
從此,他以植物的種子返轉這座樹木之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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