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森林之歌（七）

這是用來看遠方的，老友森丑之助說。

部落長老疑惑著問早田，那麼是否也可以用望遠鏡「看到每一個明天」。

當黑夜率眾星而來，就是部落人枕著木、望著山，讓星光鋪床睡去的時候。雲海是海，山霧似海，他們在山裡入海，孵夢徐行，以雨聲為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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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學家覺得他遇到了詩人，渾然天成，直觀既視。

他當時聽了卻用理性思維，說部落長老的意思很可能是：這些玩意，對，望遠鏡這種新事物對他們來說，像是某種新玩意。但卻很有威力，能讓你從觀景窗看到明天，或許可以從望遠鏡看到某種隱形的事物，或真實的眼中世界？比如遠方的某棵樹的樹葉搖擺？某個即將席捲而來的風？正在遷徙中的馴鹿群？或者看到這片山林明天將抵達的營地？或者還會知道明天也許山神會給予獎賞？

長老的語詞如詩，一個現代文明誕生的新物質帶給他又憂心、又美麗的想像之境。

他發現一些部落的獵人天生有著驚人的超視力，他們能指出幾公里外斜坡上正在吃草的梅花鹿或者山豬，甚至躲在林間的野兔、地底騷動的生物。獵人的眼睛如望遠鏡，看到比他們眼睛更厲害的望遠鏡時，不禁都嘖嘖稱奇。

仔細審視環境的一切，是一位獵人所必須的能力。當獵人真正懂得使用望遠鏡時，他想，未來獵人的視力會不會因仰賴過久而退化？探究新的外來者們其實都已厭倦了用望遠鏡來觀察動物蹤跡時，這山林部落的獵人卻反而因為新事物的好奇而用著望遠鏡，在搜索這片山林的邊緣與縫隙、遠方的遠方。

長老告訴他，他用望遠鏡的全方位鏡頭，觀察著他這片從小生長的山林時，聽到看似一片寂靜無聲的森林卻是騷動不已，靜默地凝視著，反而聽見更多自己的心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