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遊尼加拉瀑布

一九七二年暑假在紐約長島（Long Island）打完暑期工，趁開學之前，就近前往世界八大奇觀之一的尼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一遊，那時老姊也正好隨夫住在羅徹斯特（Rochester），母親也在那裡幫初為人母的老姊做月子，因而探親加上旅遊的多功能行程，是絕對值回票價的。但此次的瀑布一日遊，只能說是走馬觀花，僅在山羊島（Goat Island）及其他重點景點前攝影留念，標準的到此一遊。

二○二三年疫情過後的仲夏，事隔半個世紀之後，帶著閒雲野鶴的心情，我又再度光臨此一勝地，雖然風景依舊，但心情截然不同。想當年，縱橫天下也毫無所懼的初生之犢，如今已是退休多年，且兒孫滿堂的銀髮一族。當日下午即入住離馬蹄瀑布（Horseshoe Falls）只有一箭之遙的紅馬車旅館（Red Coach Inn），這是當地頗負盛名且古老的旅店。晚飯後到瀑布邊看燈光表演，變化多端，如夢似幻，直至看完十時煙火施放才回去就寢。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即前往觀瀑，此時整個景區沒有其他遊客，唯一能聽到的就是瀑布震撼的咆哮聲。億萬年來，這洶湧無盡的江水，在此永不停歇地滾滾而下，面對如此壯闊的景象，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隨著朝陽露出第一縷金光時，瀑布前升騰的水霧展現出一輪美麗的彩虹，而天邊的殘月雖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但此一日月同框的勝景也就非我莫屬了。

沿著瀑布下游的河邊慢慢而行，水勢全由河底的石塊擺布，浩大的江水如脫韁野馬，在巨石前激起千層浪，水流較平穩的河段則河底石塊清晰可見，如同愛玉般堆疊在水下，令我有撈一塊出來嘗一嘗的莞爾遐想。水鳥追逐於水面浪尖，搞不清是在覓食或是求偶，使我感到周遭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美好。繼續沿河往下游走去，在空無一人的小徑上，雖不敢說是一步一景，至少也是兩步一景；叫不出名的花草、參天的古木，沒有一樣是缺席的，待我走至早已退休的發電廠附近，此時江面甚寬，水流也較平緩，我的心境似乎也隨著放鬆了許多。回首來時處，只見遠處彩虹橋靜靜地佇立在朝陽下，尤其顯得玲瓏嫵媚。

循原跡返回旅店途中，我腦中不斷環繞著「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我何其有幸能一人獨享此美景，喧囂咆哮的怒濤與我擦身而過，整個人也如同被瀑布徹頭徹尾洗滌，更有如脫胎換骨，我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與平靜，瀑布即我，我即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