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由己

月前，久未見面的梅莉約我喝咖啡，她說最近偏頭痛又犯了，心情很鬱悶，想出來散散心。

去年秋天，梅莉的丈夫在舊金山東灣（San Francisco East Bay）丹維爾（Danville）的自家後院摔倒，扭傷了手腕，手臂上了石膏，數月後骨骼癒合，手腕因石膏固定而變得僵硬，需要復健以恢復活動力。幾個月後他又經歷更換人工膝蓋關節的手術，之後的復健過程既辛苦又漫長。

半年多來，梅莉身兼丈夫的看護，深深地期待他能早日康復，偏偏事與願違，坐七望八之齡的丈夫處處得仰賴手杖及妻子的扶持，但他卻厭倦長期復健，恢復肌力與靈活性的目標，在她丈夫身上似乎遙遙無期。為此梅莉倍感沮喪，常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段期間，梅莉覺得自己身心俱疲，可是丈夫卻不知道體諒，經常無故發脾氣，一向率直的梅莉本來就心情低落，自然也沒有好言以對，兩人不時劍拔弩張，家中氣氛沉重。長時間的疲累及焦慮，造成梅莉的胃不時隱隱作痛，她說再不出來透透氣，都要崩潰了。

一日，梅莉在開車送丈夫去復健的路上，她沉默不語，丈夫忍不住對她說：「妳以前好溫柔的，怎麼老了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她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地說：「你以前好浪漫的，如今不但沒有了情調，還不解風情，總是在雞蛋裡挑骨頭，我怎麼溫柔得起來？」

聽起來都是一些瑣碎小事，然而雙方都承受著不尋常的壓力，畢竟人到了晚年，面對病痛既敏感又脆弱，難以抵擋對生老病死的恐懼和對世事無常的悲愁。

梅莉在吐露完怨懟的情緒後，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夫妻倆邁入老病期，對雙方都是無法事前做好準備的考驗，忍耐成為生活的一部分，難道充滿矛盾的婚姻就是我們老來的緣分嗎？」

在傾吐完內心不滿後，她一口飲盡杯中剩餘的咖啡，挺直了身體，站了起來，瀟灑地甩甩頭，拍拍衣袖，拉著我的手說：「我們吃頓美味的午餐去，既然出來放鬆緊繃的神經，就要盡興，且把煩惱留在咖啡店內，我要實踐妳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句話『風雨由天，快樂由己』。」我開心地說：「好極了，虧妳居然還記得。」

飯飽茶足後，她拿起為老公點好的外帶餐盒，笑盈盈地說：「好了，充完了電，內心的正能量已經有了底氣。走吧，回家後我還要送老先生去復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