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艾瑪
十幾年前,我在洛杉磯市(Los Angeles)南邊的航太工業園區工作時,被調去支援一個二十五人的電腦系統專案小組,報到後接到的第一個通知,竟然是一個月後全組要參加證照鑑定考試,內容是資訊和通訊安全,以及如何偵測和防止駭客與電腦病毒,如果考不過的話,就可能被踢出小組。同事們都已經參加過一周的訓練課程。這是我到新單位的第一個挑戰,備感壓力,只能廣搜資料,努力埋首苦讀。
公司每周開一次小組工作會議,在考試過後的會議中,經理宣布了考試成績,我和艾瑪兩人拿到滿分,有三人沒過,他們必須再補考。這是我第一次認識艾瑪,她在另外一棟大樓上班,負責支援客戶的系統客製化、人員訓練,表現優秀。我的工作與艾瑪沒有交集,只有在公司每周的會議中能遇到她。
在一次會議中,經理宣布了一個悲傷的消息,他說艾瑪暫時請假,她的兒子改裝了一輛沙漠越野車,在駕駛越野車時發生車禍,當場死亡。星期六要舉辦她兒子的追思紀念活動,艾瑪和她先生離婚多年,追思會是由她先生主辦,地點很遠,開車過去要兩個多鐘頭。公司必須要派代表去,可是沒人願意去,連經理本人也不願意去。
大家東推西推,最後,我自告奮勇地說我去,經理如釋重負,不過他很好奇我為何願意去,因為我與艾瑪毫無交情,但是我沒有回答他。喪子之慟有如錐心一般,對一個崩潰的母親而言,這是撕心裂肺的絕望與哀傷,身為同事,本來就應該提供精神上的撫慰與支持,這是在職場上應該秉持的基本同情心與悲憫心。
當天早上八時我就出發,開車開了兩個多鐘頭後,到達了追思地點。那是一棟大房子,現場擺放著幾本相簿,裡面是她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共有三十幾名來賓,看起來大都是艾瑪前夫家的親戚朋友。
一個多鐘頭後,我才看到艾瑪進來,表情十分憔悴悲戚,她與少數幾個人打過招呼後,就默默地一個人孤獨站在牆角。我大概是現場艾瑪唯一的朋友,前去打招呼時,她忍不住悲慟,雙手掩面放聲嚎啕大哭,我趕快伸手扶持著搖搖欲墜的她。等到她宣洩出心中悲痛,我扶著她去洗手間整理一下,一直待到下午二時半以後才離開。
在下一次的公司會議後,艾瑪來到我的辦公室,這是她首次和我深度交談。從那以後,我成為了她在公司裡的好朋友,因為我是在她最悲傷時唯一提供精神支援的同事。
兩年後,客戶急需一套工作流程系統的延伸,原來的系統是我設計的,但是我的工作滿檔,為了交付合約產品,我的工作時程排不出時間來。經理想出來的方法,是讓我找助手幫忙,在工作之餘和周末加班,公司付我們加班費,必須在四個月內趕出來交貨。這是一件挑戰性極高的工作,我需要一個學習能力強、動作快、有默契的人。我挑了艾瑪與我合作,她是最優秀的人員,勤奮認真、合作無間,和我成為工作上的最佳拍檔。
四個月後,我們準時交差,公司發了一筆獎金犒賞我們。當初我出於同情心,前往她兒子的追思會,換來了一個好朋友和工作上的好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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