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馬克河悲劇再現

農曆大年初一下午，我們夫婦趕到位於波多馬克河畔（Potomac River）的甘迺迪藝術中心（John F. Kennedy Center for the Performing Arts），觀看中國中央芭蕾舞團演出，見到河面依然漂流大塊大塊的浮冰，應是前段時連續零下氣溫帶來的苦寒後果。當晚九時多，我在家收看電視益智節目，突然正常節目被打斷而換成特別新聞，傳遞了稍早一架民航機與一架軍用直升機在首都華盛頓（Washington D.C.）上空相撞並墜河的驚人悲劇。消息讓人毛骨悚然，渾身發冷，尤其電視上播放的兩機在空中爆炸起火的視頻，預示了機上六十七人難有生還的嚴酷景況。

我很自然地聯想到一九八二年一月，發生在波多馬克河上的另一起民航墜機慘案，那次有七十八人遇難。同樣發生在冰天雪地的一月，同樣是墜落流經首都的冰凍大河，但上次的天氣更為惡劣，但因飛機剛從雷根機場起飛不久而折翼，五人僥倖得救。

那時我尚在中國讀大四，至今記得人民日報以「波多馬克河的悲劇」為題作的報導，其中提到一名男子本已抓到救援直升機上拋下的救生繩套，但他看到身旁一個掙扎水中的婦女後，就毅然把救生圈轉讓給女子，自己不幸體力不支而沉入河底。這是何等崇高無畏的騎士精神，我當時看了就感動不已。

中國芭蕾舞團在年初一晚上安排有正式演出，我們因怕晚上交通不便就選擇了觀賞下午的彩排。事後我想，如晚上才去甘迺迪中心，九時散場時肯定會看到無數急救車駛往失事點的緊迫場面，無意中會成為美國二十多年來最大飛行災難的目擊者。儘管未親臨事故現場，但我心始終牽記空難的救援和調查進展，注意到二月四日起將開啟打撈飛機殘骸。

我於四日下午騎車趕到位於波多馬克河中人工小島上的東波多馬克公園（East Potomac Park），一為親視事故現場，也可略表對遇難者的哀悼之心。但通往小島南端的道路已被警車封堵，無法接近出事河面。站在封鎖線外的河邊我，依然能看到對岸雷根機場（Ronald Reagan National Airport）的指揮塔台和頻繁起降的飛機，這的確是個異常忙碌的民用機場。

我還看到一個記者和攝影師正使用河邊擺開的設備進行報導，面對鏡頭的男記者提到民航機的部分殘骸已被打撈上岸，攝影師則指著左前方河中央一個因距離遙遠而顯得十分渺小的紅色塔吊，告訴我那就是用於打撈的起重機。

河邊半人高的鐵柵欄上有個由鮮花、蠟燭燈、相片鏡框等組成的臨時紀念欄，地面上擺放一雙底部是堅硬冰刀的白色冰鞋。鏡框中相片展示的是一名端莊秀麗的中年婦女，其上方留言寫道：「與明星共滑冰，尹娜（Inna）請安息。」事後我查閱獲悉，她原是俄羅斯國家隊的著名花滑運動員，曾獲獎牌無數，退役後一直在大華府地區（District of Columbia）一個滑冰俱樂部擔任教練，此次卻不幸遇難。

最讓人揪心的應是搭乘這班死亡班機的十多個年輕花滑選手，都只十來歲而已，包括好幾個華裔精英人才。眼看飛機已近雷根機場，跑道在望，卻瞬間遭遇變故，使原本風華正茂的年輕生命消失，上天未免太不公道，但願波多馬克河上的悲劇不會再而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