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庭院的雨
有個在香港認識的朋友說,他在雨天裡最倒楣了,因為幾乎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倒楣事,都同時伴隨著雨而來。
其實,我認為那樣也是情有可原的,雨天地上濕滑,一切都濕漉漉的、黏黏的,尤其南方天氣潮濕,而香港更是濕悶。在這樣的環境裡,做起事來也不順心,容易煩躁或犯錯,結果就成了「倒楣」。
不過,說起香港的雨,對我來說很不親切。這座城市,四處高樓林立,盡管不是高樓,密集擁擠的唐樓私樓處處皆是,於是遮蔭比比。結果,人們往往「躲」行在牢籠中,急速快步,街道狹窄,後面的人等待著,全世界無人注視道外的雨,但雨卻如動物園裡的動物,被關在另一個籠區,彼此沒有一點交流。
「不打傘,就那樣走在大街上淋雨,會被看作瘋子吧?」朋友聽了我那樣的說法,有如此的反應。我搖搖頭而笑,因為我想起故鄉的雨是另一個模樣。
那是東莞小鎮裡的一個大宅子,不像香港的小居,我們有自己的庭院。每下起雨,宅子的飛簷像一雙手,將雨托得高高的,在凌空中突然放下來,在門前形成水濂洞。確實,我們是占地為王的孫猴子,庭院裡的雨,彷彿不是世界的,是屬於我們的,屬於我的。
由於是自己的庭院,仍是孩童的我,隨時可以從屋內跑到院子裡,痛快地淋雨。那些雨時大時小,我知道它大的時候打在身上的感覺,如果實墜落一般的份量,雨小的時候,卻如輕撫似的,透著一絲冰涼,身上感此冰涼,放眼尋視,卻又不知毛雨落在身上的何處。這種的體驗,難以在香港這座城市獲得,只有當雨誕生在自己的庭院裡,只有當雨成了屬於自己的寵物,不逃去哪裡,只靜靜地待在這裡與我共處,雨的奇妙,才會被一一細察。
當身體淋得濕漉漉後,就連忙跑回屋內,拿我沒辦法的祖母,總從房間裡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挽著新衣服,來給我擦身,給我穿上乾的衣服。
在可愛的故鄉裡淋雨,沒有被看作瘋子的代價,只要幾步路,就回到屋裡做回平日裡的自己。然而,我知道改天又會跟雨一起戲耍,如朝夕相對的兩個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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