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杈

二○○○年夏天，文友邀我到「古南嶽」天柱山麓潛山縣槎水鎮皂河村采風。在村口，看到三三兩兩的婦女或男人，拖著約十幾斤或幾十斤重的綠樹杈，看得出，這是一種野生灌木的頂梢、葉片非常嫩，用手指輕輕掐一下，就溢出了綠水。我問了幾位拖綠杈的當地農民，他們都樂呵呵說：「是觀音杈呀，加工做豆腐好吃、涼性的。」我說想拍幾張照片，他們笑咪咪回答：「可以，怎麼拍都行。」

嚮導介紹說：摘下洗淨觀音杈上的樹葉，放石上不斷地搓揉擠壓，使它的汁液流入盆中。過濾後，用鹼性的草木灰在綠瑩瑩的汁上點鹵，汁液很快就抱團成了豆腐的雛形。久居當地的村民說，觀音杈豆腐滑膩清爽，有點青蘋果香味，在炎炎夏日吃上幾塊，有營養消暑去火的功效，被譽為「森林蔬菜」。

觀音杈豆腐（見圖），一般分為直接入口品其原汁原味，或加麻油、醋涼拌著吃。愛吃甜的人如血糖指標正常，可加點白糖。年輕人不拍辣，也可用小尖紅辣椒、生薑、大蒜米和鹽作為佐料紅燒著吃。小孩樂呵呵說吃起來像果凍，人們說這豆腐城裡吃不到……。當我聽村食堂廚師介紹觀音杈豆腐的各種吃法時，一位年輕人大概口渴了，在盆中拿了一小塊「綠豆腐」，當著我們面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原本野生野長普普通通的樹杈，何以前面要冠以「觀音」呢？當地老人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盛夏季節，許多許多天滴雨未下，當時沒有水庫存水，收成全靠天。小河和村中看家塘的老鱉都曬成了空殼，莊稼和蘆葦早已乾枯，遇到火星就會燃起大片野火。可憐的男女老少一個個餓死、渴死，倒在了家門口或路旁。」老人的回憶，使我想到了古人畫作「千里餓殍圖」，那描繪的不就是哀鴻遍野、餓殍千里的慘烈景象嗎？

據說，觀世音菩薩的「天眼」發現人間有了災難，立馬以楊柳枝條沾取瓶中甘露水，拂灑災難地區。乾渴的大地從此有了喚醒生靈般的雨水，小河裡清溪潺潺而流，魚兒結伴暢游，那半人高的樹杈最先長出嫩芽和綠葉。「饑餓的災民扯下樹葉就吃，吃著吃著，他們感到咀嚼的嫩葉有股淡淡的清香。吃下去後，胃裡和全身感到清涼爽快，於是他們就採回家儲藏起來慢慢吃。有人頭腦靈活，想到能不能做豆腐……。」

後來我了解到這是一個民間傳說，當地家喻戶曉。說在一個良辰吉日，在村子祭祀的高地，整整齊齊擺放了桌子，蠟燭和香火燒得正旺。白髮蒼蒼的老翁老嫗率村裡的男女老少面對蒼天跪下了，他們虔誠三叩首，口中念念有詞，從心裡感謝大慈大善的觀音菩薩施靈水拯救眾生。為了世世代代永遠銘記恩人，那貌不驚人的樹杈從此就被叫作「觀音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