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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溪亭裡話滄桑(下)

偵查手段簡單,其中一個挑一擔柴草,去昌墟賣掉,回家路上買了一根甘蔗,坐在長溪亭前的台階上,一個勁啃,把嚼過的蔗渣吐滿地面。三個假想敵不加提防,有時低語,有時高聲;有時爭論,比賽嗓門;有時哈哈大笑,有時抱頭長嘆。「牛佬」多半充當「聽長」,附和幾聲OK、Yes。

竊聽者吃完整根甘蔗,一無所獲,納悶,生氣,嘰哩咕嚕,一句也不懂,什麼玩意?

他們說的是什麼話呢?「輔導員」回到村裡,向在一所中學任教的堂叔請教,堂叔出於好奇,答應破解。下一個墟期剛好是星期天,堂叔和輔導員一起前往新昌,歸途拐進長溪亭,坐在裡面。果然,三個嫌犯來到,照舊談天說地。堂叔教的是語文,但上師範學院時學過英語,不消三分鐘,聽出他們說的是英語。

三人聚會結束,散去。輔導員和他堂叔回村,路上,堂叔把結論告訴迫不及待的輔導員。輔導員問,什麼內容?有沒有反動言論?先下結論:他們長期被清洗、批鬥,對無產階級專政不滿是肯定的。堂叔說,我的英語是三腳貓,聽力尤其差,有一句,只明白一半,另一半靠猜,是這樣:昨天晚上喝的粥太稀,起床小解十幾次。輔導員很不滿意,但無計可施。

找不到罪證怎麼辦?想起山尾有一位從加拿大回來養老的老先生,英語呱呱叫,能把他請來做即時翻譯多好。可是,人家憑什麼聽你的,從十多公里外來這裡當包打聽?

輔導員束手無策,但邀功機會不願放過,趁去公社開會,走進管治安的政法部,向部長反映。部長說,關鍵是他們說的是什麼,我們有小型錄音機就好,可事先放石椅下。

「萬一他們在密謀反革命叛亂什麼的,錯過抓捕時機可不得了。」輔導員虛張聲勢。部長苦笑著說,那瘋子且不管,這兩個牛鬼蛇神的底細我曉得,都是半條命,反個屁!

最後,部長作了折中:把葉和張兩位招到公社政法部訓話,頒布一條禁令:不准用「番鬼話」交談,如果不改,當散布反動言論處置。從此,三人消失。只剩「牛佬」偶爾進亭子,坐下來,自言自語,有時在石椅上過夜。

在茶樓,我問W,長溪亭還在嗎?他的回答是,當然。凌晨深談那一年,我二十二歲,新郎官W二十四歲。如今,W的兒女早已為父母舉辦金婚的慶典。W的孫女,去年從史丹福大學畢業。離開茶樓前,我問W,後來可有三個人的消息。W說,沒什麼特別處,他們是老樣子,窩窩囊囊地活到改革開放,階級鬥爭不再時興,鬆了一口氣,病歪歪地,拖到七、八十歲。

對了,關於「牛佬」這個神秘人物,有未經證實的傳說:抗日戰爭爆發時他在北京上大學,聽說讀的是外文系,沒畢業就從軍,在抗日名將余松萬麾下當翻譯官,軍銜是少校;參加過長沙保衛戰,從死屍堆裡爬出來。抗戰勝利後他的隊伍被調去北方,遼瀋戰役中,與共產黨軍隊血戰,全軍覆沒,他是唯一生還的。內戰未完,他就回到家鄉。

本來,因在戰場受到太大的刺激,神經已出現問題。解放初期的肅反中,要追查他的反動歷史,他的家人乾脆把他打扮成十足的瘋子,他表演當眾吃屎,十分逼真,時間久了,他再也變不回正常人。聽說七○年代末去世。

人間風流雲散,唯長溪亭尚存,破舊而已。(下)

史丹福大學 共產黨 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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