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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教育

「文化大革命」折騰了兩年多,望眼欲穿的畢業分配被推遲一年多。一九六八年十月工宣隊奉旨進駐我們大學接管一切,當然包括畢業分配,我們的命運就掌在大權在握的幾位工人師傅手中。

四個面向(面向農村、面向工礦、面向基層、面向邊疆)的分配方案公布後,要求我們自報志願,工宣隊綜合考慮審核批准。我因父親支援內地建設到武漢工作已有十二個年頭,只有春節父親才有探親假,我們方能全家團圓,所以我選擇了離父親最近的湖北軍墾農場,不顧將來會面臨再次分配的不確定因素。工人師傅找我談話時,透露根據我的個人條件,可以選擇化工部國企大廠,但是我還是堅定地填報了湖北軍墾農場。

在武漢與父親短暫相聚的歡樂時光很快過去,武漢軍區的大卡車載著我們一行,途經孝感、皂市……,歷時五小時餘才到達京山軍墾 農場,開始一年零九個月的「再教育」。

當年被上認定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五穀不分」的一百七十七位「臭老九」,來自全國二十六所大學,六十六、六十七屆為主,還有不少研究生,地域以四川、北京、上海為主。我們這批到得最晚,分散插入先期已編的班、排中。

大批人馬到來,首先要解決住房。上山炸石方是建房急需,清華大學定向爆破專業的研究生大顯身手,理論結合實踐的爆破方案,用最少的炸藥、雷管和導火索炸出最多的石方。建造營房有工業和民用建築專業的畢業生,加上木工手藝精湛的四川大學幾位農村來的同學,寬敞明亮的營房宿舍很快就建成了。

我們剛到農場時的伙食單調,幾乎天天就是胡蘿蔔、捲心菜和馬鈴薯,於是分隊發動大家從家鄉郵寄各種蔬菜種子,開闢了「自留地」。來自農村的同學自小精通栽培,很快番茄、黃瓜、茄子、青菜、辣椒……都有了收成,甚至上海崇明特產甜蘆粟也登場了,北方同學奇怪怎麼高梁桿也能啃?嘗過後都說有點像甘蔗,香甜爽脆不錯!五彩繽紛的蔬果,引得路過的老鄉都忍不住會悄悄摘一個嘗鮮。

京山軍墾農場其實沒有多少土地,分配給我們四分隊將近兩百畝,生產任務是年產十一萬斤稻穀。只種單季水稻,育秧、耕作、插秧、田間管理、施肥……直至收割、脫粒,對於近一百八十人的分隊來說,農活並不繁重。似乎忙來忙去主要的工作,是圍繞解決我們自己生活中的需要,和生活條件的改善。

大家早晚洗漱用熱水,需要柴燒,分隊排班輪流上山砍柴。女同學爬不上高坡,只能在山腳下割些荊棘和茅草,塞入爐膛一蓬火,瞬間成灰不耐燒。我們男生攀岩登山專挑樹砍,樹枝熬火因此可燒更多熱水。剛開始只砍七十到八十斤柴,返程近十里山路走得都十分艱難,可是沒多久百斤以上都不在話下。有次上山我砍了一百六十一斤柴(見圖,作者提供),挑回秤重時引眾人注目。

築壩蓄水養魚、餵豬、養雞等副業都有能手,我們的伙食越來越豐富。同學中居然還有屠宰高手,過年過節宰豬我曾去當幫手,穿著回收的舊軍服,四個人每人摁住一隻豬腳,只見那位同學將尺把長的屠刀從豬脖斜插進去直戳心臟,剛才還在尖嚎撲騰的肥豬即刻沒了聲息。放血、吹脹、刮毛、開膛、取內臟、對半剖……,乾淨俐落一氣呵成。

其他分隊先後慕名而來請他去掌刀,因為二分隊曾經鬧過笑話,被宰的豬脖子上帶著屠刀掙脫控制,滿山坡地逃竄,分隊領導拿著手槍氣喘吁吁地在後面攆,連開數槍豬才倒地不起,血水沒有放盡,那帶血腥的紅肉味道肯定不佳。

起初分隊使用四頭水牛,我曾當過牛倌,後配給我們分隊手扶拖拉機,洛陽農機學院畢業的同學成為主駕,我們輔之。冬季積肥挖塘泥,需用手扶拖拉機帶動水泵抽乾塘水,主駕不小心將拖拉機墜入塘中,時值隆冬,我們幾個不得不冒著刺骨寒冷,下到水中繫上繩索,上拉下抬好不容易才弄上岸來。大家捱了批評,好在手扶拖拉機結構簡單,發動機是單缸柴油機,主駕又是農機專業畢業,我們連夜拆洗再重新組裝,總算又可使用了。

湖北冬天寒冷,沒有暖氣室內溫度會降至零下,因此烤火是必須的,但是木炭需要我們自己解決,於是入秋便抽調三排全體男生進山燒炭。

滿山的青槓樹是燒炭的好原料,砍伐碗口粗的青槓樹運下山來鋸成段,然後就坡建窯,樹段整齊碼入窯中,每窯大約可填裝兩千多斤青槓木段,再用黏土築實窯頂,布梅花七到九孔;窯門用磚石砌牆封閉,只留尺把見方的點火孔,磚石縫用黏土糊滿。

點火後頂孔冒煙,哪個孔冒出大煙,就用濕泥封住哪個孔,直到所有冒煙的孔全部封住了,再將點火囗封閉,僅靠黏土不可能完全密封的縫隙讓炭窯悶燒,數天後火熄自然冷卻,再開窯取炭。有時冷卻不充分,開窯時木炭復燃,就需要潑水滅火。木炭出窯非常艱苦,雖戴口罩鼻孔仍然墨黑。冬季窗外大雪紛飛,我們圍坐炭盆烤火,望著時不時迸出的火星,從心底感謝三排全體燒炭的同學。

政治學習是「再教育」的重要一環,沒有想到的是很少安排我們閱讀馬、恩、列、斯、毛的著作,而是圍繞著最新最高指示、兩報一刊社論,及中央全會上毛、林的講話甚至會議消息,不斷地宣讀、領會、學習、表態、服從、緊跟。

時間過得滿快,一九七○年的七月,「再教育」終於結束了,再次分配我們就沒有什麼志願可填了,部隊的分配決定我們是必須服從的。不久全體學生分批先後星散至湖北省各地,開始新的工作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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