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仙子

到友人家作客，一進玄關，一盆水仙花映入眼簾，進屋後發現原來客廳、餐廳、廚房都擺了水仙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只有蓄勢待發細長綠枝。朋友說購入多株，期待總有一株能剛好在春節宴客桌上盛開。

水仙花潔白無瑕，象徵純潔高雅，昂首挺立的花朵代表至尊自強的品格；而在冬季開放的水仙，有著團圓思念和祝福的意義，因此在農曆年期間，家中擺放盛開的水仙花，象徵來年好運。

父親愛水仙純白花瓣的樸實無華，更愛金黃花蕊展露出少許不張揚的貴氣。父親用「澹墨輕和玉露香，水中仙子素衣裳。風鬟霧鬢無纏束，不是人間富貴妝。」來讚嘆水仙高雅不俗的氣質，同時父親和我會用「凌波仙子」來稱呼水仙。

每年冬天，看到父親把水仙花球帶回家，就知道春節快登場了，心中期待美食、新衣新鞋及壓歲錢，對過年滿是盼望和快樂。父親善於選擇花球，他將精選好的水仙花球，把最外層深褐色的外膜剝下，略微沖冼，我就忙著翻箱倒櫃，把專為裝水仙花的花盆及鵝卵石找出來。那是一個圓潤橢圓形的闊口淺盆，有著素雅大方的乳白色，盆上用天藍色勾畫著一串小花，還有用草書寫著「花開富貴」的字樣。

我將花盆和白色鵝卵石洗淨，又忙著在床底下找出我的聚寶盆，那是用過的金雞牌餅乾盒，裡面有海邊撿來的各式貝殼，有紅螺、海灣扇貝、海螺及暗橘中帶粉色的水晶鳳凰螺，還有我平日收集的五彩繽紛小彈球。父親將花球放入盆中，我則將挑選出的貝殼、彈珠和鵝卵石細心地排列組合，拼湊出滿意的圖案，並且把花球固定不傾斜。

父親會教我注入適當的水，直到水量能浸蓋至花球的三分之二處，大功告成後，父親會將水仙花球放在有陽光灑入的窗台上。

接下來的是等待，每天放學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盯著窗台上的水仙花球，細心地觀察每一個小變化；葉子冒出來了，葉莖長高了，結了花苞了，開了第一朵花，任何一個新發現，我就會盯著時鐘看，算準父親回家的時間衝到門口，興奮地和剛下班回來的父親報告凌波仙子的變化。

父親也會每日詢問：「我們家的凌波仙子怎麼樣呢？」並且叮嚀我觀察水量、要幾天換一次水等。盼望和等待水仙花開的過程，就成了我和父親之間共享的大事。細心呵護下的凌波仙子，也會不負父親和我的盼望，在過年期間，盛開出美麗的花朵，父親和我就會開心地對著盛開的花朵說：「歡迎凌波仙子來咱家，明年好運連連。」

移居美國後，定居於華人聚集的紐約，中國傳統習俗在中國城繼續保留延續。日前隨著春節的來臨，中國城一片喜氣洋洋，掛滿了大紅對聯、福字、招財進寶和出入平安等飾品，水仙花當然也沒有缺席。

孩子還小時，為了讓孩子瞭解中華文化習俗，我會買些春聯及水仙花，來營造中國年的氣氛。但是沒有父親的幫忙和叮嚀，加上又不擅於照顧，凌波仙子不願光臨，花大都長不好，或是光長葉不開花；有時雖然盛開，但花卻不香，就逐漸失去了興趣。等孩子長大紛紛離家後，我就更無心買花了。

看著友人興致勃勃在家中妝點著春節吊飾、四處擺放水仙花，讓家中洋溢過年的歡樂景象。或許我也該學習友人，應景地添購過年飾品，並多買幾盆水仙花，期待有緣的凌波仙子來拜訪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