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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鳳爪想到醬雞爪

(圖/123RF)
(圖/123RF)

紐約長島的Costco突然賣起鮮鳳爪,可謂破天荒。因為老外基本不吃鳳爪,老中吃但很少自己做,只在廣東館飲茶時享用,所以零售市場十分有限。

聽說因關稅上漲,原本出口中國的鳳爪賣不動,像流水一樣活生生被堵死,逼得四處逃散。想必有人出主意,說紐約華人多,比如長島,去那邊的Costco試試啊?我掐指算了一卦,美國華人五百萬,打八五折減去不愛吃的,剩下的頂不上廣東省人口的零頭,靠華人填補中國鳳爪市場?肯定氣蒙了說胡話呢。好在關稅降了,否則鳳爪向何處去?

雖說海外市場不能與中國比,中國太大,什麼比都渺小,但此間廣東館的推車飲茶,其中蒸鳳爪是一道不可或缺的美食。客人落坐,店家先問喝什麼茶?有香片、烏龍、普洱和菊花等選項,當然也可以叫壺開水,帶茶自泡。接著便有人推小車沿桌叫賣,頗具濃郁的市井氣。

推車又分菜餚車、點心車、甜品車三種,蒸鳳爪便是主選菜餚之一。小小一籠香氣襲人,看去無從下嘴,食之入口即化,鮮糯酥軟,滑嫩適中,口感極具誘惑。甭管你腰裡揣著什麼,鈔票、銀卡、支付寶,還是欠條、帳單、催款書,均可悠然自得。啜一口香茶,銜一款鳳爪,多乎哉不多也,鳳爪面前人人平等,鳳爪就是小小的世界大同。

當年初嘗此物,並不了解鳳爪背後的鄙視鏈,我張口來了一句,原來是雞爪子啊?事主一聽不樂意了,說此言差矣,你們北方人說的雞爪子發「爪」的本音,而鳳爪的爪發「找」音,一爪一找天壤之別,可記得「飲茶粵海未能忘」之詩句?記得記得,那就對了嘛。飲茶粵海不是吃雞爪子,是吃鳳爪,邊吃邊指揮千軍萬馬打天下,兩碼事呢,說得我張口結舌。

想起小時候在天津街頭,看有人吃醬雞爪的情形,雖然連不上千軍萬馬,卻連著我幼小的心靈,那裡珍藏著一片純真的溫暖與感動。

那是一九六○年代初,我五、六歲時,父母忙著各自的生活,把我放在天津姥姥家代養。姥姥家住在大沽路圍堤道交口處的南樓新里,是貧窮產業工人的聚集地,其中很多是幹「腳行」的,即搬運裝卸。他們一大早出門,頭頂草帽,脖子上扎著毛巾,一雙三塊瓦的布鞋,騎著三輪車或推著排子車,靠人力將各式產品運抵商家。

令我難忘的是他們傍晚回家的景象,此時殘陽低垂,將整條圍堤道染成金黃色,溫暖的光澤在額角汗珠上閃爍,把古銅色的赤膊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長到從他們心裡,直至屋裡女人的期盼上。只聽孩子們天籟般地叫喊,伴著裊裊炊煙在黃昏中迴蕩,給我的童年帶來深厚的煙火氣。

院裡有個叫小六的女孩,大我兩歲,這時會在大門口等她爸。有時等到,有時等不到,等不到她就一把拉起我的手,讓我陪她去小酒館找人。小酒館很小,僅兩張桌子,門口的木牌上寫著「今有醬雞爪一毛一斤」,小六逐字念給我聽。

我們挑簾進去,燈光暗得一時看不清人,她想也不想就拐到門後,小六衝著蹲在地上的那人喊了一聲「爸」,我這才發現那正是她爸。她爸捧著一包醬雞爪,敞口的酒壺冒著酒香,揚起通紅的臉對我微笑,皺紋打開時發出嘎嘎的響動。他把幾支醬雞爪塞進我手裡說:「吃吧!孩子,好吃極了,要不也來一口,別怕,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六接著說:「爸,媽等你吃飯呢。」他為什麼沒給小六吃醬雞爪呢?

至今我也沒想通為什麼,想通了容易忘,索性繼續想下去。而醬雞爪的味道始終在我心頭揮之不去,那股濃濃的醬香綿婉悠長。當年天津的醬油叫「清醬」,單獨一路,與北京的醬油不同,醬香味更加醇厚,據說「全聚德」的烤鴨蘸醬必須加天津清醬調製,既節省又美味。

我吃的醬雞爪就是用清醬燒製的,豐富的口感凝結著日月精華,多少美好感覺呼地流淌出來,像漁網一樣歡蹦亂跳,感動得只差落淚。醬雞爪咬上去並不像鳳爪那麼酥軟,很柔韌,柔韌得像生活本身,得慢慢嚼才有滋味。

兩者最大不同是,酥軟的食物只宜伴茶無法下酒,酥軟是平俗的,而酒是性情的,下酒之物必須禁得起咀嚼,禁得起跌打,飲酒才有趣味,生活才有熱情。小六她爸吃完醬雞爪喝完酒,總是要當街唱戲的,「他四弟子龍常山將,蓋世英雄就貫了九州。」回家路上,那一片落日深情,我要哭了。

扯這麼遠。從鳳爪想到醬雞爪,走不出的往事,趕不贏的今宵。(寄自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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