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少女心

朋友到瑞士旅遊，在社群網站上張貼了許多風景如畫的美麗圖片，其中包括少女峰。這座仙氣十足的山峰海拔四千多公尺，屬於阿爾卑斯山脈一部分，有歐洲屋脊美名。它的名字由來有一段古老浪漫的傳說。據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使來到凡間，在一座山谷住下，並幻化滿山滿谷的嬌豔花朵和綠色林野，從遠處看，彷彿是一條鑲嵌了閃亮亮的珠鍊，而峰頂上皚皚白雪恍若站著一位亭亭玉立嬌羞嫵媚的少女，讓人想要探訪一窺其真面目，這便是「少女峰」命名由來。

少女這個名詞充滿豐富意象，任何事物只要與「少女」沾上邊，便閃爍著讓人心動的光采。一些文學、電影等藝術作品，比如票房破2.5億台幣的青春懷舊電影《我的少女時代》、洪愛珠的暢銷飲食書《老派少女購物路線》、還有柯佳嬿的成長心情故事文字創作《再見少女》等等，都是冠上「少女」之名的極受歡迎的暢銷作品。

去年台灣公共電視推出的一個實境節目，由楊貴媚、嚴藝文和鍾欣凌三位熟女主持，以大齡女子的角度帶領觀眾探索台灣自然美景與獨特文化藝術，喚醒觀眾對這片土地的關懷情感。播出後收視口碑俱佳，節目名稱就叫《老少女奇遇記》。

前幾年疫情期間，台灣藝人賈永婕因為多次熱心奔走捐獻醫療器材給醫院，獲得「防疫女神」的稱號。有許多民眾也想盡一份心力，後來她乾脆成立慈善基金會，名為「美少女慈善協會」，除了醫療器材外，也募款購置醫護人員需要的防護裝備及偏鄉社福機構需要的防疫物資。為何取名為「美少女」，賈永婕開玩笑地說，是要和志玲姊姊慈善基金會互別苗頭。「美少女」聽起來果真響亮又吸睛，成立以來已經收到許許多多來自社會各階層的捐款。「少女」名號再次成功地出擊。

到底「少女」這個名號具有什麼樣的魅力，讓所有女性為之執著嚮往，念茲在茲呢？每個女生都曾經歷生命中最青春燦爛的少女時代，那是一段純真美好的回憶。或許「少女」不僅僅是關乎年齡，而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對於真誠、純美的信仰。武俠小說作家梁羽生在《冰河洗劍錄》中有一句話：「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描寫中年人的心事像烈酒一般濃烈，少女情懷則如詩般美麗動人。

近年來，台灣文學也吹起一股少女風，無論小說、散文或新詩陸陸續續有許多以「少女」為名的創作，儼然形成一股「少女文學」。例如神小風的《百分之九十八的平庸少女》，裡頭包括吊橋少女、花樣少女、小資少女……，記錄了女孩到女人的日常冒險，並以此獻給所有的平庸少女。她在博客來撰寫漫畫專欄《少女出租店》，也獲得不少迴響。現代詩中也有以少女為主角的創作，例如鄭聖勳的《少女詩篇》、何貞儀的《少女化》，還有陳又津的《少女忽必烈》等等。有學者認為台灣的少女文學始祖是瓊瑤的《窗外》、《煙雨濛濛》，後有朱天心的《擊壤歌》，記述高中真實生活的故事，是一整世代的少女紀實圖像。台東大學還開設了一門少女文學與文化的課程，探討文學作品中主角女孩的成長向度及女性生命的意象。

此外，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其動畫影片中的女主角大部分皆為少女，如《天空之城》的希達、《龍貓》的皋月、《魔女宅急便》的琪琪、《神隱少女》的千尋及《風之谷》的娜烏希卡，這些主角都是純真、善良又勇敢，在故事中隨著所遭遇的種種千奇百怪經歷，逐漸蛻變為獨立堅強的女性。

對於凍齡回春的追求，古今中外皆然。當年慈禧太后在古來稀之齡依舊保有少女般白皙光滑的肌膚與烏黑柔亮的頭髮，就是透過長時間中藥養生美容的加持。據說她每天都會使用蛋清敷臉，美顏配方超過十種，而且是從頭到腳全方位保養。美國一位女畫家凱瑟琳．卡爾（Katharine Carl）曾經為慈禧繪畫肖像，與其朝夕相處數月，她將這段經歷寫在《慈禧寫照記》一書中，以外國人眼光紀錄旁人難窺其中的清宮祕事。書上描述她所看見的慈禧太后，外表年齡約莫四十一枝花之齡，並且擁有苗條的身材及光彩照人的面容。當時已近七十之齡的慈禧還要求卡爾要將其畫出如少女般的容顏姿態，雖不免有幾分強人所難，不過也可看出這位從輝煌王朝邁向衰亡之路的女霸君對於容貌的焦慮和執著，與世界上其他千千萬萬女性並沒有不同，甚至更為偏執，可以說是追求凍齡美貌潮流的始祖。

前陣子在網路上看到一則檢視自己是否擁有少女心的測試，包括：難以捨棄卡通明星小物、愛哭、期待偶像劇情節發生在自己身上、認為迪士尼樂園是天堂、喜歡喝下午茶、對於粉嫩色系及繽紛甜點無法抵抗、喜歡看天空尋找星星月亮、對於小小驚喜開心不已、在成人世界裡仍保持一份童真……等等。我發現，自己也具備了好幾項少女心特質：對於琳瑯艷彩的甜點的著迷；看到馬卡龍粉系色彩眼睛會發亮；沒事便望著藍天浮雲做白日夢……等等。或許每個女生心裡面都住著一個小女孩吧。

少女心與年齡無關，它是一種晶瑩剔透、靈氣動人的特質，是對事物依舊保有一顆浪漫天真的柔軟心與敏銳感知的能力。雖然外表或許已非荳蔻年華，內心裡卻潛藏著永遠不變的純真，用晶亮的眼神、熱情的姿態望向這個五花八門的大千世界。              

不管是老派文藝女子、都會時尚女孩、喜於大隱隱於市的宅女、還是為柴米油鹽所淹沒的母親、幹練的職場女強人、為生活奔波努力的小資女，不分職業與年紀，少女心穿越各種階層與角色。這種情懷，與其說是對青春時代的留戀，不如說是深印心裡底層或是DNA中一種對於純粹真善美的追尋。於是，有關少女的種種圖像合而為一，變成某種永恆的存在。

雖然真實的少女時光十分短暫，但隱形的少女心卻無所不在。（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