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在美國／向AI拜師 棋士告白：有時會希望電腦能開口教學

1998年，台灣應氏基金會懸賞140萬美元，徵求有程式設計師能夠在21世紀前設計出足以擊敗世界圍棋冠軍的電腦程式；在當時來說，電腦要能在棋盤上擊敗人類，簡直是天方夜譚。

AlphaGo問世 打敗世界冠軍

然而，不到20年後，由谷歌研發團隊開發的人工智慧 (AI) 系統AlphaGo問世，在棋桌上橫掃南韓世界冠軍李世石，其升級版本又在隔年擊敗中國世界冠軍柯潔之後，圍棋早全世界一步進入AI時代。

「沒有人想到電腦會這麼快打敗人類，」台灣職業棋士王元均說。「(發生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跌破眼鏡，鏡片碎了一地。」

隨著AlphaGo在接連擊敗人類棋士之後引退江湖，中國和日本以AlphaGo為藍圖，透過其突破，陸續推出各國的圍棋軟體，慢慢融入到職業棋士的日常。

現在利用人工智慧研究棋路，為比賽覆盤，已成職業棋士的家常便飯，「大家甚至變得更用功了。」

王元均2008年入段，曾囊括台灣天元、棋王等頭銜，一度稱霸台灣棋壇。他回憶AI之前的時代：當時人人忙著研究一流棋士的對局，為了追求更高的技藝，不惜跨海到中、日、韓拜師學藝。

如今，AI橫空出世，彷彿棋神降臨，入駐電腦螢幕；王元均表示，棋士從過去摸著石頭過河的年代，一腳跨入有「標準答案。

AI世代 狠踩人類的隨機應變

「有AI之後，大家又回到同一條起跑點上，因為大家的老師都成了AI。」人工智慧打破圍棋過往的傳統、文化和倫理，讓棋士成為AI新大陸的第一批移民。

王元均坦言說，起初心裡也有過抗拒，「我覺得下到有實力的棋手一定有種固執、對於棋藝有所追求，不容易去相信新的東西。」

然而，作為一名半路出家、跨過時代分野的棋士，比起那些剛接觸圍棋就是貨真價實的AI世代，王元均的固執反成致命傷。

「(後來)我對上年輕一輩的棋士都會在布局上吃大虧，下到50手、60手就徹底沒機會了，」王元均說。人工智慧計算出的答案把人類的經驗和隨機應變狠狠踩在腳下。

「很不甘心，但還是要有危機意識，總不能就這樣被他們打敗，」王元均說。「如果不學的話，就會被淘汰。」

王元均在那之後，也在家裡的電腦裡安裝了圍棋軟體，向AI拜師；沒有磕頭、沒有奉茶，就是簡單的用滑鼠按下安裝鍵，王元均從此也晉升AI學徒。

尚不到10年的學徒生涯，王元均說，不可否認地，電腦對於各式棋路的潛力評估是人類無法比擬的，「人類畢竟目光比較短淺，看不到AI看見的未來。」

王元均說，職業棋士有能力看懂電腦70%到80％的計算結果，但剩下的部分經常是天馬行空，超出人類的理解範圍，必須打上一個問號；有時候，人類判斷好的局面，電腦卻有截然不同的見解。

於是乎，現在所謂的頂尖，常常與棋士對AI的理解能力畫上等號－對於AI的計算，職業棋士像是閱讀一本無字天書，得反覆揣摩、推敲。

電腦給的答案 未必照單全收

王元均說，他有時候希望AI可以說話，把電腦的所知所學向人類傾囊相授，但他有時也感到害怕，深怕一旦電腦開口說話，人類選擇的自由也不復存在。

王元均說，他現在未必會照單全收AI給出的答案；「有時候，我寧願選第二選點，勝率沒有那麼高，但比較簡明。」王元均說，看AI也要考慮到自己的棋風、對自己合不合適，「重點是對手還是人類，而你能不能駕馭得了這盤棋？」

AI的出現對圍棋世界掀起天翻地覆的變化，職業棋士不得不與之共存，恰巧成了人類社會迎接AI新時代的時候。

當然，AI問世也不完全是一件悲觀的事。王元均說，許多國內外職業棋士明明已經年過30，但靠著AI這本「神功秘笈」，依然能夠在頂尖第一線奮戰，與年輕棋士一搏；另外，AI的普及也惠及曾經不熟悉圍棋的地區，包括歐洲、北美洲等地。

王元均今年受邀參加美國圍棋大會，他很高興看到圍棋在美國落地生根。他以美國為例說，美國過去缺乏棋力高強的師父，整體實力始終不比亞洲，但現在有了AI，不但美國棋士的平均實力正在上升，美國也出現愈來愈多職業棋士。

新聞辭典：AlphaGo

2016年，南韓傳奇棋手李世石與Google的AI系統AlphaGo交戰，最終以1：4落敗。那場比賽被譽為是人工智慧與人類智慧的巔峰對決，引起全球廣泛的關注和討論。

2017年，在中國烏鎮圍棋峰會，AlphaGo Master以3：0戰勝當時世界排名第一的圍棋棋手柯潔。賽後，AlphaGo退役，並被中國圍棋協會授予九段稱號。

八年後的2024年，李世石接受Google團隊的採訪，回溯當年與AlphaGo的「人機大戰」。他一開始以為只是配合Google的實驗，低估人工智慧的能力，認為自己會輕鬆取勝，但直到落敗後，才意識AI已經非常強大了。

如今，他認為AlphaGo已經徹底改變他們下棋的方式，並且把標準定得很高。而且，AI時代的圍棋教學與AlphaGo出現之前的圍棋教學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