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難民難題無解 「邊境無間」拍出殘酷荒誕

白俄羅斯某地，一輛車在森林深處停下，擋在前的是幾名持槍的邊境警衛。眼看時機成熟，司機示意已給過車資的乘客，要額外再付300美元才能下車。幾聲槍響打亂節奏，乘客被攆下車，爬過鋒利的鐵絲網，警衛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X的快跑！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老人牽著孫女的手、中年女子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拚命朝波蘭的森林跑去……。

以上片段出自「邊境無間」（Zielona granica，又譯「綠色邊境」），聚焦白波兩國邊境線上的難民故事，由波蘭女導演安格妮茲卡賀蘭（Agnieszka Holland）執導。現年75歲的賀蘭履歷不俗，曾三度入圍奧斯卡，也是各大歐洲影展的常客，該片是近期最被低估的一部冷門佳作。

「邊境無間」根據真實背景創作——2021年，白俄羅斯與波蘭邊境爆發難民危機，大批來自中東地區的難民希望越過邊境線，前往歐盟成員國波蘭。波蘭在邊境部署上萬名士兵，架設180公里的鐵絲網，並畫定「禁區」以防止難民湧入。難民進退兩難，被困在邊境的森林中，嚴冬到來之時，沒有厚衣禦寒，同時食物短缺，生存狀況嚴峻。

4視角拼湊殘忍故事

「邊境無間」以四個視角，把全片分成四個段落，分別是——逃亡的敘利亞家庭、邊境警衛、為難民提供援助的民間組織與個人。該片採用黑白色調，近乎紀錄片的敘事手法直白地展現現實的殘酷與荒誕。也有觀眾說：導演以此創作形式，暗示了人類文明的退步。

故事由一個敘利亞家庭拉開，家鄉連學校和醫院都被炸成廢墟，為了活命，他們計畫搭飛機到白俄羅斯，再越過邊境線到波蘭，最後前往瑞典投靠親人。他們竭盡全力跑進迷宮一樣的森林，大冬天，他們依偎在一起睡在露天的地上，只能收集松針上的雨水潤潤嘴唇。很快，正在巡邏的邊境警衛發現了他們。

警衛不停安撫他們的情緒，接著叫來一輛卡車，允諾安排他們到德國，再去瑞典。他們還不知道，警衛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將他們騙上車。車廂內擠滿來自各地的難民，卡車行駛的方向其實是白俄羅斯的邊境。

因為不能讓白俄羅斯的士兵發現，波蘭警衛只能趁夜色迅速把難民趕回白俄羅斯的領土。女人的手機被鉗子剪爛，口渴難耐的男人扭開被打破的保溫瓶，碎玻璃劃破口腔，痛得男人跪地大口吐血。而這些粗暴執法，是邊境線上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片中，一名女難民鼓起勇氣向白俄羅斯的士兵討水喝，對方一手叼著煙，一手拿起礦泉水，輕蔑且傲慢地說：50歐。女人付錢後還被搶錢包，她想要回，但士兵伸手搶回礦泉水，挑釁似的擰開瓶蓋，倒掉了瓶中的水。幾分鐘後，他們再一次被驅趕著爬過鐵絲網，跑進波蘭的森林，就這樣在白波兩國的邊境來回奔跑……。

電影第二段，是波蘭邊境警衛的視角。一名被派來「鼓舞士氣」的長官，言辭激昂地向一線邊境警衛揭露難民的本質——他們是恐怖分子、戀童癖、虐待童工、雙手沾滿販賣兒童的罪惡。在官員眼中，這些走投無路的難民甚至不能稱之為「人」，而長期身處煽動的言論裡的邊境警衛，漸漸被引導成了暴力機器。

當然，邊境區域一直活躍著民間組織，為難民提供免費物資，協助難民簽署波蘭的庇護文件。但她們不會給難民指路，不會載難民離開邊境，不能進入官方指定的禁區。因為她們是邊境警衛的眼中釘，越界行為會招來麻煩，組織一旦受到毀滅性打擊，難民將再也得不到幫助。

於是她們一直在極限區域內打遊擊戰，電影著重講述了茱莉亞的故事，她在親眼目睹官方的粗暴對待後，她決定加入民間組織，成為一名救助難民的志工。她騰出自己的房子，作為「基地」，和同伴用調虎離山之計救出多名逃亡的少年，並請求自己的病人幫忙妥善安置。

片中還聚焦了一名邊防警衛，他即將晉升為新手奶爸，但執勤時的所見所聞讓他的內心拉扯，被毆打驅逐的難民也有不少孩子，當聽到廣播裡與現實完全相反的播報，他會怒吼、會羞愧。人性不存在絕對的善和絕對的惡，當他在攔停的貨車裡發現一雙驚恐無助的眼睛時，沒有揭發，而是把箱子放回原位，關上車門，示意司機通行。

波蘭官員轟可恥抹黑

「邊境無間」在威尼斯影展映首映時，受到影評人歡迎，最後拿下一座「評審團特別獎」。但在波蘭，還沒上映就遭抵制，波蘭政要多次公開批評其有損國家形象、挑撥公眾情緒、抹黑邊防警衛，抨擊其是「一部愚蠢、虛假、不負責任、可恥的電影」。

自2014年難民危機爆發以來，約有3萬人在穿越歐洲各國邊境時喪生。他們的生命，在顛沛流離失所之中，永遠定格在陸地上、海洋裡、森林深處。「邊境無間」導演曾表示，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這部電影，「因為，不能再等了。」她說，此時時刻，電影中的情節還在現實中反覆上演，而她只能盡快讓病入膏肓的世界看到，這是身為創作者的她，能發出的最大聲量。

（取材自鳳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