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恨從暗處生 華人投毒謀殺漸增

最近，南佛羅里達大學中國博士生李旭明(Xuming Li，音譯)使用的毒品毒殺鄰居的消息，在紐約華人社區引起關注。紐約江杰刑事司法學院(John Jay College of Criminal Justice)科學系副教授鄭淑媛說，她對此感到震驚。她表示，過去十年中，英文媒體報導至少有七名美國和加拿大留學生及華人移民投毒的案例，而且「近幾年發生較多」。

她指出，投毒都是暗中進行，一般人更是想不到。如果對方行為發生改變，自己身體反覆出現症狀，婚姻走向失敗等，受害人要保持高度警惕。如果懷疑自己中毒，應該去看醫生。如果懷疑有人投毒，要收集線索，如空藥瓶或包裝、散落的藥片、燒傷、污點和人身上或附近物體上的氣味，並儘早報警。

投毒者 在實驗室工作

鄭淑媛在該司法學院教授法醫藥理學、 分析毒理學、法醫毒理學等課程。她說，生物化學實驗室裡有許多實驗用的材料，多少都有點毒性。如果實驗室內的工作人員想拿一點回家，一般發現不了。另外，實驗室裡還有放射物質，對人體也有傷害，一般人聞不到也看不到。「這些試劑就像一把刀，可以做實驗，也可以殺人。」

她說，如果仔細研究，就能發現這些案例有幾個特點。投毒者具有較高的學歷，故投毒殺人屬於智慧型犯罪。投毒者中有幾人在科學實驗室工作，有機會拿到這些試劑。他們比較懂得毒物，知道多少劑量能夠致人死亡。這些試劑無色無味，長時間、小劑量地放入食物中，食用者也很難發現。如果投放的劑量小、時間短，食用者只是感到身體不舒服，皮膚或者消化道有些反應。如果時間夠長，會導致心臟、肝臟及大腦出現問題，最終死亡，「有的人死了也不知道死因」。

影響最大的案例是李天樂(Tianle Li，音譯)毒殺丈夫王曉業(Xiaoye Wang，音譯)的案例。2009年4月後，李天樂和王曉業多次發生家庭糾紛，並辦理離婚手續。2013年1月14日，王曉業因疑似流感症狀開車前往普林斯頓大學醫療中心檢查，經過兩個星期治療，情況未見好轉並趨於嚴重。25日，醫院檢驗報告證實王曉業鉈(Thallium)中毒，聯邦調查局及警方接到院方舉報後，隨即介入調查。

2013年1月26日，院方宣布王曉業不治身亡。兩天後，李天樂因涉嫌投毒謀殺丈夫遭逮捕。調查人員發現，2010年12月至2011年1月期間，身為施貴寶製藥公司(Bristol-Myers Squibb Pharmaceuticals)研究員的李天樂先後數次向公司申請領取鉈，且劑量一次比一次大。

李天樂被捕後，2歲的兒子即被當局帶走，由新澤西州青年與家庭服務處監護，並安置到寄養家庭。 2013年10月1日，地方法官宣布，李天樂用鉈毒殺丈夫被判終身監禁，且62年內不得假釋。

媒體報導，2019年4月2日，柏克萊加大的工程師徐大衛被指控在幾年內試圖通過在食物和水中添加有毒金屬鎘(cadmium)來毒害一名同事。警方報告稱，幾個月來，與徐共事的一位工程師同事注意到，「她的水和食物有一種奇怪的味道」。該同事在飲用該水瓶後出現了「直接且嚴重的健康問題」，有時會去醫院尋求緊急護理，並指出她的兩名親戚喝了她的水後也生病。

該女子辦公室監控錄像顯示，徐最近兩次在不同的場合向她的水瓶中添加了某種物質。在此期間從瓶子中提取的水樣檢測出鎘含量呈陽性。鎘是一種銀白色金屬，可以「導致器官系統中毒、癌症或死亡」。當局還從該婦女及其親屬身上採集了血液樣本，發現三人的「鎘含量均升高」。

徐大衛在柏克萊加大獲得大學和研究生學位，曾是柏克萊工程與研究中心(BEAR) 的首席工程師，自2009年以來一直在該公司工作。作為首席冶金學家，他管理著一個材料和冶金實驗室。鎘是一種金屬，主要用於電池。「食用鎘含量極高的食物或飲用水會嚴重刺激胃，導致嘔吐和腹瀉，有時甚至導致死亡。」長期接觸較低含量的鎘也會導致腎臟損傷，並使骨骼變得脆弱，更易骨折。

阿拉米達縣地方檢察官指控徐蓄意謀殺未遂，造成嚴重人身傷害。徐還被指控犯有另外兩項重罪，「這可能導致死亡，並且確實造成嚴重的身體傷害」。徐被拘留，不得保釋，等待法院審判。

2018年12月11日，26歲的加拿大皇后大學(Queen’s University)學生王子傑被判處七年監禁，因為他在同事的食物中添加了致癌物質近一年。自2014年起，王子傑與受害人一起在皇后大學化學係從事博士後工作。兩人以前是室友。 2018年1月，王多次向受害者的食物和水中注射N-亞硝基二甲胺(NDMA)，這是一種用於刺激老鼠癌症生長的化學物質。他沒有向法庭透露任何動機，但承認了使用有毒物質和嚴重攻擊罪。

皇后大學環境健康與安全主任稱，他如何獲得該產品或製造該產品所需的材料尚未向大學透露。該主任補充說，已採取措施確保材料免遭盜竊和未經授權的使用。大學利用庫存系統來識別差異，並在有害物質抵達校園後進行核算。他說：「實驗室工作人員和該空間首席研究員也有責任了解和監控實驗室中正在發生的活動。」

外購毒品 引起人體反應

鄭淑媛說，毒品不止來自實驗室，也有可能是外購的。南佛羅里達大學的李旭明使用的美沙酮(methadone)和氫可酮(hydrocodone)都屬於阿片類藥物，屬於毒品。她說，吸入這類藥物後，人們會出現一些副作用，如噁心、嘔吐、心跳放緩、昏昏沉沉。「如果小孩子吸入，對他們的生長發育都有影響。」

她說，美沙酮是一種止痛劑，也是處方藥，骨科醫生常常給病人開這類藥物止痛。「它有個特點，就是容易上癮。」這兩種毒品在體內的排洩時間也不一樣，美沙酮的半衰期是48至72個小時，氫可酮的半衰期要短一些。如果服用多一些，可致心臟、肝臟受損，直至死亡。

她說，阿片類藥物氾濫是美國目前的一大社會問題，故美國政府對這類藥物管制較嚴。它們一般用於處方藥或科學研究。實驗室持有政府頒發的執照，可以使用粉狀的純粹的提取物，或從生產公司買到溶解在甲醇裡的低劑量藥物。購買溶解在甲醇溶液裡的低劑量藥物不需要執照，而甲醇也是一種毒物，不能服用，可以致人失明或死亡。

她說，若是身體中的毒物超標，可以引起人體反應，嚴重著可以致死。「我們的工作就是研究如何從生物檢體裡準確地定位和定量這些毒性物質。」身體中的有毒物質的取樣的入口有許多處，如頭髮、尿液、血液和唾液等。然後，把檢查出的數值與法律規定的含量進行對比，確定這些毒物是否超量。

目前，紐約街頭經常見到昏昏沉沉的行人，許多人就是服用了這類藥物。「阿片氾濫導致許多人服毒，輕者致殘，重者致死。」她透露，阿片多來自中南美洲，由於純度不純，可能含有芬太尼，因此服藥後反應強烈。毒品多從墨西哥進入美國，因此離墨西哥較近的加州藥物濫用最嚴重。「這幾年，新合成的毒品很多，更新很快，令當地警方頭疼。」

2021年3月25日媒體報導，里海大學(Lehigh University)學生楊宇凱2018年3月購買了鉈，並投放在室友的食品和漱口水中。時年24歲的楊宇凱被判處7至20年監禁，服刑期滿後將被驅逐回中國。受害人作證說，他體重減輕、頭痛和噁心。2018年4月，他被診斷為鉈中毒。鉈無臭無味，對人類可能致命。這種軟金屬廣泛用電子製造和其他用途。它曾在美國用於製作老鼠藥，但1970年代以來已被禁用。

2023年5月18日，加州檢察官指控45歲的余悅(Yue Emily Yu)在他們離婚期間在丈夫的檸檬水中下了毒，試圖毒死她的丈夫。余的丈夫發現他的飲料有種「奇怪」的味道，並決定在他們的廚房安裝遠程攝像系統。在2022年7月的三天裡，余被拍到在丈夫離開桌子後將Drano液體倒入她丈夫的飲料中。

余悅的丈夫陳訴稱，在喝了茶後不久，他就患有兩次胃潰瘍、食道炎和胃炎。余悅在8月被捕，已交納3萬元保釋金。檢察官稱，如果所有罪名成立，她最高將面臨八年零八個月的刑期。

鄭淑媛說，Drano清潔劑含有強鹼和漂白粉成份，服用後胃部會產生燒灼感。有人把它放入咖啡中，喝後會感覺不舒服，有股漂白粉的味道，容易被發現。

鄭淑媛說，用下毒的辦法傷人或者殺人，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原因是壓力過大，無法排解。新移民會遇到許多困難，如工作、家庭、交友等，如果無法應對，他們也許會走極端。她說，採取投毒殺人與用槍殺人不同，用槍殺人是明目張膽地殺人，而投毒殺人是暗中傷人，不易被人發現。

她建議，留學生或新移民如果遇到困難，要先自我調整心態，積極尋求解決辦法。若是暗中下毒，使用小劑量、長時間下毒方式，時間久了就會導致受害人受到嚴重傷害；若是大劑量下毒，可以導致受害人迅速死亡。「有人受傷或死亡，就會導致調查，將投毒者抓獲。」

妙佑診所(Mayo Clinic，前譯馬友診所 )對中毒定義是，由於吞嚥、吸入、接觸或注射各種藥物、化學品、毒液或氣體造成的損傷或死亡。許多物質，如藥物和一氧化碳，只有在濃度或劑量較高時才有毒。有些清潔劑只有在攝入後才有害，而有些還會散發有毒氣體或煙霧。

中毒的體徵和症狀可能包括：口腔和嘴唇周圍燒傷和發紅；呼吸時有化學物質氣味，比如汽油或塗料稀釋劑；嘔吐；呼吸困難；困倦；意識模糊或其他精神狀態改變。她說，「在現實的基礎上可以保持合理的懷疑，但不能懷疑過度」。如果受害人身體出現上述的狀況，就應該去診所或醫院檢查。

下毒者存在心理問題

有的下毒者存在心理問題。她說，華人比較顧及面子，即使出現心理問題也不去看心理輔導員或心理醫生，因為擔心被別人看成精神病患者。他們總想自己解決這個問題，結果導致事態越來越嚴重。她說，ABC在這方面比較能接受，有了心理問題就要尋求恰當途徑去面對處理，因此發生惡性案件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