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橫看西葡建築 感受各有不同

去西班牙和葡萄牙旅遊，沒想到會有建築藝術的大享受，彷彿進入了萬國建築藝術的博覽會。我們的路線是先到馬德里，然後進入葡萄牙里斯本，最後再轉回西班牙巴塞隆納回美國。

葡萄牙 遙想聖母顯靈

在馬德里，我們去了馬德里王宮，必須預約訂票。王宮始建於1738年，歷時26年才完成，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豪華宮殿。王宮規模浩大，中間是一個約兩個足球場大小的廣場，呈長方形，四周是圍牆和樓房，王宮全部用石塊和磚頭建造。廣場內正有儀仗隊在操練，因為隔天卡達的酋長將訪問西班牙；而西班牙的前國王，當今國王的父親，現寄居在卡達，所以對酋長的訪問當更盡地主之誼。

王宮內部富麗堂皇，我們參觀了宴會廳、繪畫長廊、國王接見外國使者的觀禮廳，一些外事活動還在這裡舉行；所以參觀時我們如身歷其境參與活動。

我們在馬德里逗留不久，就進入了葡萄牙。法蒂瑪（Fatima）是我們一直嚮往的地方，這裡是世界上著名、天主教聖母顯靈的聖地之一，每年有400多萬朝聖者前往。

聖母顯靈發生於1917年，當地有三名放羊牧童稱他們不斷見到聖母顯靈，口耳相傳，形成了上千人的朝聖隊伍。省長怕暴亂，將三個牧童抓了起來，但牧童稱1917年10月13日聖母會再顯靈。那天有7萬人聚集在法蒂瑪，天空果然大顯異象。好幾家報紙都報導說那天先是大雨，後又突然放晴，太陽如火球一樣滾動。聖母顯靈後來獲得梵蒂岡教廷認可。

現在的聖母顯靈地是一個大廣場，可容納幾萬人。廣場的兩頭是兩座教堂，廣場中間一側有一個大禮堂般的講道處。那裡正聚集著幾百人，大喇叭中響起了傳道聲。我先走向了廣場右側，那是一所傳統的天主教堂。站在高石階上朝對面望去，我大吃一驚，另一側是一所近年來新造的教堂，外形就如美國的教堂，是極其普通的現代建築外形，前面卻矗立了一個巨大的耶穌受難十字架。

上面的耶穌是用一段一段方形管狀物代替身軀、四肢和頭腦，沒有衣物，設有荊棘冠。這是一個超現代藝術造型的耶穌受難十字架。嚴格保留傳統的天主教教會怎麽會接受它？不知道當時對這個十字架有無激烈爭論，但現在矗立在此卻是現實。聖母顯靈實際上是個傳說，並沒有真實的聖母來到人間，宗教藝術家用一個超現實的耶穌十字架來紀念這個聖母顯靈事件，倒也符合精神。

位於葡葡牙里斯本附近的辛特拉宮，令我難忘的是兩根大煙囪；造型很特別，下粗上尖呈錐形，並且十分高大，煙囪下通廚房等處。為什麽會有這種奇特的造型？我的猜想是為了撥風。以前上海人家都使用煤球爐，早晨可見一個個煤球爐擺放在弄堂裡生火，聰明的人家就在爐頂安一個馬口鐵的小煙囪，火苗自動往上竄，利用熱升冷沉原理。辛特拉宮是夏宮，有了這兩根大煙囪，不但抽去了廚房的煙雜味，也使宮殿更加涼爽。

西班牙 看哥倫布棺槨

我們又回到了西班牙，塞哥維亞（Segovia）是一個古老的小城，它的輸水渠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水渠高達30米，近10層樓高，用167個雙層拱門支撐，修築於公元1世紀的古羅馬時代，用於將17公里外的冷水河河水，利用山體的自然落差，輸入至城中。2000多年來，經歷了地震、現代汽車排放等污染，它至今仍然默默工作著。更讓人驚訝的，是整個工程都是用大塊的花岡石如積木一樣疊起來，基本結構上沒有用黏合劑。1985年輸水渠被聯合國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在即將離去時，我回頭望去，夕陽下，它宛如沐浴在金光中的亭亭玉立少女，纖瘦的骨架，卻在地動山搖中堅如磐石。我不僅欣賞她的婀娜，更敬佩她的強悍。

去日本京都旅遊，處處可見寺廟，來到西班牙後，滿地都是教堂。其中塞維亞（Seville）的大教堂不得不去，它是西葡教堂的代表，也是世界第三大的天主教教堂。

大教堂是建築在摩爾人統治時的穆斯林教堂基礎之上，後來經歷了哥德、巴洛克、新文藝復興時期，教堂主要仍體現了哥德式的風格。

西方教堂中常有名人石雕的棺槨，這裡也有，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哥倫布的棺槨；哥倫布的棺墓非常考究，有四個銅雕的武士抬著，棺墓單銀子就花了350斤，可以說是西方教堂中最豪華的。

納塞瑞斯宮 伊斯蘭明珠

教堂旁邊有一座方塔，高達98米，是有名的希拉爾達塔，塔頂有15口大鐘。塔身上布滿了阿拉伯伊斯蘭的藝術花紋。塔裡設有樓梯，上下樓均是旋轉的坡道，而不是一級一級的樓梯；據說那時候的達官貴人都是騎馬上下。

在西班牙保持最完整、最完美的伊斯蘭建築則應該是納塞瑞斯皇宮，它是建築藝術中的一朵奇葩，是鑲在皇冠上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它屬於中世紀時摩爾人在格拉納達建造的阿爾漢布拉宮，而納塞瑞斯是其中最精華的部分。

納塞瑞斯最精彩的兩個庭院，是桃金娘庭院和獅子庭院。桃金娘庭院長140英尺，寬74英尺，中間是一泓長方形水池，兩邊是四季常綠的桃金娘灌木，庭院命名即源於此。邊上有座高塔，兩頭的纖細廊柱和土黃色拱形圍牆上，圖案精美，令人拍案叫絕。據說它們是用珍珠粉和大理石粉混合石灰石，製成模塊黏貼上去，但看不見任何拼縫，即使經過歲月考驗，仍歷久彌新。

獅子庭院是納塞瑞斯宮是最精典的部分。庭院中間由12隻白色大理石獅子，烘托著一個噴水的圓水池。四周是由124根精巧柱子組成的遊廊，遊廊的牆壁和弧形拱上都是各種花紋，幾何圖形和回文，每個拱門上的圖案互不相同，各放異彩。這裡和桃金娘庭院一樣，沒有五彩的人物、七色的花朵，一律是土黃色，卻令人激動不已。

最後的高潮是邊上有一廳，天棚由難以言喻的鐘乳石滴水形石膏群建成的。那些眼花撩亂的幾何圖形，似方又圓，似尖又挫，堅密地擁擠排列著，呈現了我從未見到過的美，我久久抬頭凝望，此景只應天上有啊！我嘆惜為何沒有任何後人將此建築藝術繼承、發揚光大？

葡人愛瓷磚畫 鍾愛藍色

沒有去西葡時，一直聽說葡萄牙人喜歡瓷磚畫，更是建築藝術中一個重要部分，這次有了親身的感受。的確，在街道上、民居裡、商店中，處處可見瓷磚畫。辛特拉宮中尤為顯著，一幅幅一人高的畫就是一個個故事。他們也特別鍾愛藍色，稱之為「葡萄牙藍」。

葡萄牙的製瓷應該說是受到中國的影響，我在辛特拉宮中看到好幾個中國明朝的將軍罐，有纏枝蓮的，還有騎馬著明朝官服的，但都缺了蓋子。

中國儘管是製瓷大國，但在封建時代，從沒有想到過製作瓷磚。清朝幾代皇帝對製瓷深有研究，但只作器，從未想到做一些瓷磚，將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記錄在上面。葡萄牙人做了，用瓷磚來作畫記事，不怕風吹雨打，無法塗改作偽，雖然前期費些工夫，卻可存世萬年。

我沒有去過中國延安的窯洞，但從各種記載看來，似乎都是淺近的門面窯洞。這次訪問了西班牙窯洞，還在裡面觀看了歌舞表演。踢躂舞配合著下空的地板，響聲震耳欲聾。

還去訪問了民居窯洞，窯洞外觀如建築門面，進去後才發現是一間連一間的窯洞，客廳、餐廳、臥室等樣樣俱全。當然不是全西班牙的山裡都可建窯洞，而是那個地方的土黏性特別好，即使挖得如此深入，也不會坍方。窯洞屋的特點是冬暖夏涼，符合環保理念。

西班牙的城市設計中有一個特色很值得各國借鑒，就是林蔭大道。基本上每一個城市都有林蔭大道，甚至有多條。大道的結構是中間一條和雙車道一樣寬的人行道，大道兩邊都有長靠椅，供行人休憩；大道兩邊是兩排高大的樹木，往外再是兩條單向的車道。

其中巴塞隆納市中心的人行道特別有趣，用彩石鋪成的路面由扭曲的幾何線組成，造成視覺上的錯覺，似乎路面高低不平。導遊說因為過去房間的面積較小，所以西班牙人的社交場所就在林蔭大道。這裡聚集各種功能，閒了和朋友聊天，餓了就在邊上的小飯館就餐；無聊了點杯咖啡，靜觀浮世繪。

西班牙的巴塞隆納建築多樣，不但有古色古香的老教堂，還有超現代的新作品。那些超現代流派的建築多集中在市中心的海邊地區，有會議中心、海洋館等。它們和老建築在同一城市內相映成輝，也是一道風景線。

但我發現有一些現代主義的設計為了標新立異，有點走火入魔。 就在市中心會議中心不遠處，有兩幢高層住宅，四邊形的大樓，有一個角設計成一個小銳角，這不是違反了建築設計的最基本要素「實用」嗎？著名的設計家高第也有個敗筆，他曾經在巴塞隆納的郊外設計了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別墅區項目，項目的特色是全用當地的原石材，用石頭的原形來砌屋造柱。結果整個項目僅賣出去一幢。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高第沒有考慮到實用的因素，因為那個項目遠離市區，在馬車時代，進市區購物和社交得費時費力，誰會買你高第的帳？

高第聖家堂 巴塞隆納名片

最後應該講講高第的聖家堂，這是西班牙最熱門的景點，巴塞隆納的名片。聖家堂始建於1882年，原設計是歌德式，高第接手後加進了自己的風格，有人稱它為加泰隆尼亞現代主義。1926年高第逝世，教堂的建造陷入困境。

我們今天去看，教堂上還圍著建築鷹架的布幔和起重機，據說預計至2030年才能完成。但從新建成的輔樓對比老的主樓，已明顯可見風格不一樣了。教堂周圍人山人海，我們就退至遠離教堂的對面馬路上。這樣反而更可看清聖家堂的全貌。可當我回頭瞧時，大吃一驚。

面對聖家堂的是幾幢住宅大樓，大樓的好多窗戶外都張掛著「萬家旗」（上海人戲稱門外涼曬衣服為掛萬國旗），中間還有一面國旗呢。原來這是一面加泰隆尼亞的獨立旗幟。巴塞隆納屬於加泰隆尼亞地區，那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地區，歷史上曾經獨立過。現在西班牙希望加泰獨立的人還存在。在全西班牙最熱鬧，最國際化的地段，懸掛萬國旗是不是一種抗議？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蘇東坡的一首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深在此山中。」的確在不同角度觀察事物，得出的結論也不一樣。所以我決定將本文的陋見，歸名為「橫看西葡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