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松影（八）

你們在幹什麼？都是哪個班的？為什麼不在宿舍裡睡覺？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低頭的剎那，她們還懷著僥倖，希望這一刻是電影裡的場景，即刻會被切換過去。燭光被吹滅了。朗讀聲戛然而止。米亞發現，手電筒的光束射至圍牆外面，在對面民居的牆上，映出一道道不規則光斑。她很想隨著那光斑，就此消失。

就在這時，于鷚的聲音從黑暗中跳出來：我們什麼也沒做，我們在讀書、在學習！她將詩集高舉過頭頂，大聲嚷嚷著，兩行清淚掛在臉頰上。眾人被她的表情嚇著了，兩位闖入者不得不將手電筒發出的光線掐滅，跟在沉默的人群後面，下了水泥台階。

校園裡異常安靜，連鳴蟲都停止了嚼舌根。有人在夢裡發出哭泣聲，夢醒後，枕上還沾著淚。有人將帶鎖日記本、櫻花粉的信紙以及明星大頭照，埋到松樹林裡。好像整個校園，只有那裡才是安全的。松林比以往更幽靜，樹冠撐起更多的綠意和祕密，即使有月光和日光洩下，也不妨礙人們繼續做夢。

地理課上，蘇老師第一次沒有用完米亞的白色粉筆。他只用了一支多一點，剩下的大半截孤零零地躺在粉筆盒外面，就像一支石化的煙蒂。擦黑板時，米亞也只用了平日不到一半的力氣，便將那些字徹底抹去。在此之前，它們可沒有那麼容易擦掉。

米亞照舊擺上兩支粉筆，長短一致，一支像是另一支的複製品。課堂上，偶爾兩人的眼神相交，米亞快速低下頭，她不想讓蘇老師知道自己在同情他。她陪同學交作業，去過那個車廂式的宿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