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樹葉（三）

那人在電話上只讀了支票的號碼，似乎馬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輕輕放下了電話，臉上堆起了笑容：「一年租金六萬，這多出來的一萬是……」

「送給大樓的工作人員，謝謝大家的辛勞。」蘭妮淡淡地笑了。

那人的笑容更燦爛了，站起身來恭敬地說：「本人是麥可，代表本大廈所有的服務人員，感謝蘭妮小姐照顧。我們馬上辦好手續。您馬上就可以喬遷了……」

十分鐘之後，他們已經走進二五○七套房。麥可關上房門，直奔空空如也的衣帽間，指點著牆上的小型保險箱，那箱子的門微微開啟著，很體己地說：「普通的保險箱，您自己設定一組四個數字即可。」然後，關閉了衣帽間的門，帶著蘭妮在室內和陽台上轉了一圈，指點著客廳小几上的電話：「您有任何需要，請隨時撥○○三，知會我們。」

麥可殷勤道別之後，蘭妮回到了地下室，敞開B2的房門，走了進去。環顧四周，沒有一樣東西適合那豪華的套房。她僵硬著手指，拉開打字機下面的小桌抽屜，把一些寫滿字的紙張放進一個購物袋裡。有人在敞開的房門上輕輕地敲了兩下，白衣白帽的女子笑容滿面地站在門口：「我是南希，等一下，您的衣服整理好了，我會上樓送到您的套房。」

蘭妮馬上明白，她已經有了專職洗衣娘。於是，她淡淡地笑著：「謝謝你，南希。」南希繼續微笑著，很體己地說：「不客氣，有衣物要洗，請隨時知會，撥電話○○三，我會馬上處理。」

拎著那一袋退稿，抱著打字機，蘭妮回到二五○七，定睛注視著滿室淺灰色的家具，心裡有些沮喪。走進衣帽間，將退稿放在一個人們放置圍巾之類小物件的架子上。那置物架有十二層，直達天花板。將保險箱設定為九五○七，她出生的年月，把約翰的名片放進去、把租房契約放進去，關好。聽到電鎖嗶嗶的聲音，蘭妮滿意地走出來，順手將衣帽間的門也關好。

客廳一隅，空空如也的書櫃前面有一張書桌，上面整齊疊放著幾張紙。蘭妮把打字機放在書桌上，拉過一張紙，從隨身袋子裡拿出一枝筆，開始寫必須馬上購買之物：毛巾肥皂、床單枕套、杯盤廚具、沙發靠枕……

傳來輕輕的門鈴聲，蘭妮前去開門。笑容可掬的大廈門房傑姆斯，手捧插在水晶花瓶裡的鮮花站在門口：「蘭妮小姐，恭喜喬遷。有一位科隆納先生在門廳，請問，我是否請他上來？他不是一個人來，他帶了鮮花和午餐來。」傑姆斯一邊說話，一邊熟門熟路地將花瓶放在廚房大理石檯面的流理島上，很恭敬地請示。

蘭妮微笑：「請他上來。謝謝你。」

「蘭妮小姐，有任何需要，請隨時知會。○○三，隨叫隨到。」傑姆斯恭敬地退出去了。

有人輕輕敲門，門是虛掩著的，被無聲地推開後，喜形於色的托尼推著一張鋪了桌布、擺了飯菜的小餐桌走了進來。

蘭妮這才感覺到自己實在是餓壞了，於是滿心歡喜坐下來吃飯。水足飯飽之後，兩人對視著，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家」的感覺瀰漫在這個空闊的套房裡。蘭妮遞給托尼那張「購物單」，跟他說：「我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一個居所，你看看，我還需要添加些什麼？」

托尼瞄了一眼，笑了：「你邀請我陪你購物嗎？」

蘭妮回答說：「我三點半有家教，今天沒有辦法去購物。」

托尼驚訝道：「你還需要家教嗎？」

蘭妮皺眉道：「哪怕以後不再擔任家教，也要跟孩子們說一聲啊。」

托尼點頭：「那是自然。你去忙，一切有我。」

蘭妮出門時，托尼囑咐她：「跟門房說一聲，等下我大包小包拎了來，要拜託他為我開房門。」蘭妮自然而然將大門鑰匙交給了托尼，拎起隨身袋子，出門去了。

托尼收拾好那張小餐桌，將餐具洗乾淨，用桌布包好，撥響了○○三，囑咐道：「午餐結束，蘭妮小姐出門去了，餐廳會來人收桌子。」然後，他仔細看著每一個房間的陳設，在那張購物單上飛快地寫了起來。此時此刻，托尼全神貫注，宛如家居室內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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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五點半鐘，蘭妮滿心失落地回來了。

同孩子們的告別是如此的難捨難分，讓她自己都吃驚。（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