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盡緣未了(三)
她對林樺說:「我沒去過瓦爾登湖,但在網上看過,哪比得上我們的瑪麗湖。瑪麗湖的春天最美,湖岸的杜鵑全開了,萬紫千紅那個迷人,眼睛裡全是鮮艷的色彩。空中時不時飛來幾隻藍鳥,飛累了,便停在杜鵑花枝上。走在湖邊,隨隨便便拿起手機,全是風景大片。」
林樺笑道:「再怎麼大片,也不及瓦爾登湖的名氣啊。」
蘭溪說:「沒辦法,全世界的小資都愛《瓦爾登湖》。」
林樺看著手機裡的照片說:「平心而論,瑪麗湖比瓦爾登湖美得大氣,為什麼名氣遠不如瓦爾登湖?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運,一座山、一條河,也有各自的命運。」
蘭溪點頭說:「是啊,人間萬物都有不同的命運,我覺得我老家的白蓮河水庫,風光美過西湖,可惜沒有西湖名震天下的命。」
林樺搖頭道:「誰敢跟西湖相提並論?古今多少文豪為西湖留下千古名篇,蘇東坡寫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我五歲就會背了。」
蘭溪的眼睛升起裊裊的笑意,像微風撫水,泛起清澈的漣漪:「那你知道蘇東坡的一首〈浣溪沙〉:遊蘄水清泉寺,寺臨蘭溪,溪水西流。」
「聽起來像是你的名字在裡面。」林樺若有所思地微笑著,低頭用手機開始搜尋。他很快找到了答案:「原來你的名字真的在蘇東坡的詞裡。」
蘭溪慢慢跟林樺講自己的故事,那些跟丈夫很少說過的童年往事:「我兩歲時跟舅舅、舅媽一起生活,那個地方的河兩岸長滿了蘭草,就是蘇東波筆下的『寺臨蘭溪,溪水西流』。」
「不過『溪水西流』到底不如『大江東去』的名氣。」
「各有各的命,正如瑪麗湖比不過瓦爾登湖,蘭溪也比不過西湖。」
他問:「你在國內學的文學?」
她搖頭,「不,橋梁設計。」
林樺笑道:「我在國內學哲學,到了美國為了生存,才改學計算機。」
蘭溪讚道:「半路出家都能學成專家,佩服!我也是到了美國才學的電腦,我內心最愛的還是雕塑和文學。我們來了美國,愛好和專業都顛倒了。」
林樺說:「怨不得美國,是自己的選擇。我有個同學才華平平,但如今混成學術圈大拿,備享殊榮,有老同學氣得鼻子都歪了,有用嗎?也許你覺得自己才華橫溢、學富五車,但就是沒有名利雙收的命。」
蘭溪笑道:「懂了,認了,瑪麗湖的命、蘭溪的命。」
兩人正說著,一對藍鳥從窗前飛過,在湖上輕盈一點,扇出一圈惆悵的漣漪。
蘭溪說:「藍鳥和杜鵑是我們這座城市的象徵。」
林樺說:「我在酒店大廳看見一幅油畫,一隻藍鳥站在杜鵑花枝上,背景是蔚藍的湖水,現在才知它的意義。南方小城安靜清幽,適合居住,就怕醫療水平落後。」
蘭溪點頭道:「好醫院都在大城市,這裡的醫療水平確實不敢恭維。我有個朋友前年去看醫生,醫生說她子宮長了東西,必須做手術把子宮拿掉,嚇得她魂飛魄散。後來去看的中醫,中醫給她吃藥調養,現在身體好得很,面色紅潤、身強力壯。還有個朋友去做關節手術,手術之前是走路疼,手術之後是走不了路。」
林樺說:「我也聽過當地的醫療事故,生孩子死在手術台上,都是些什麼醫生。」
蘭溪說:「所以得好好鍛鍊身體,千萬不要生病住院。」
林樺的妻子去世後,林樺又找了一位女子,快訂婚了。這女子不是華人,也不是美國人,而是匈牙利人,跟林樺一樣,也是早年來美留學,然後工作移民。蘭溪見了林樺未婚妻的照片,很平常的容顏和身材,平淡得就像大街上的路人甲,沒有東歐美女的美目流盼、靈秀天成。
林樺說過,他找伴侶最看重的是獨立。獨立的女人必然受過教育,有睿智和毅力,面對人生的風雨,敢於承擔責任。青春年少又如何?貌美如花又如何?同頻的靈魂交流更讓人心動。
蘭溪心想:你真怪,找來找去都找西方白女子,你滿腹的才學怎麼跟情侶分享?想必你的英文水平一定高過常人?她想問,又沒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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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日子的一份點綴,午餐時間散發了誘人的魅力。一小時的午餐、一小時的暢言和歡笑,似乎一眨眼就沒了,兩個人的生活中都多了一份特別的期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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