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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璞歸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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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3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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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三趟走畢,坐下來喝杯溫水,再吃點水果。阿潔則開始住處的清潔工作。她沒事做,呆坐著,思緒紛飛。

首先想起阿潔提起的所謂掃興之事。可舞會不允許真名洩露,真會掃興嗎?她不認為。反之,隱名匿姓這點子,她認為恰恰是舞會策劃人的高明之處,她舉雙手贊成。而她之所以沒對阿潔強調這點,一是覺得年紀大了,多一言不如少一言(省得辯論),二是覺得有些事說透了,也就空無一物了。像舞會這種泡沫事(就是泡沫,她堅信),繞來繞去說,何必呢?泡沫再美,不還是瞬間之美,轉眼即飛散而去?

至於阿潔說的「出名」,出的又是哪種名,到她這年紀,她覺得已毫無意義。當然,要擱在多年前,也許她還會拾人牙慧說什麼出名「固所願也,不敢請耳」之類文謅謅的話。但現在,名氣於她已是虛無渺茫之物,抵不上健康實在。而她這幾天的夢想(如果算得上是夢想的話),也不過只是想──在短暫的幾個時辰裡,借舞會之名易容換裝,過上另樣人生罷了。

是的,另樣人生、異樣風景。她可重新啟航,從頭來過。今世裡的紅塵諸事,凡與她糾纏不清的,都將消弭於無形。而風景更迭,無論是雲是雪、是山是水、是樹是花……她都能擁有。至於幸福,在另樣人生裡更是不可或缺。

然而她天馬行空百般臆想,未幾竟不由氣餒起來。因為──幸福豈能是她招之即來,想如何就如何的?她知道自己貪得無厭了,有點心驚。何況,她的今生其實不賴,那又何苦寄望於另樣人生,全盤刷新?

是的,她今生不賴:生長於小康之家,父母做小生意,兄、姊各一,她老么,集全家溺愛於一身。青年期曾叛逆、成年期曾困惑,然而大學選讀的科系堪稱熱門,她就業順利,溫飽無虞。戀愛、結婚水到渠成,不驚天動地,一子一女呱呱墜地亦順理成章。如此一生,生慶賀、死哀傷(她父母、兄姊、先生相繼病逝),她與千萬人的人生軌跡大同小異,大旋律類似,小變奏難免,也有歡樂也有愁,那她汲汲求變,是否便是貪念?

可她就是讓化裝舞會這種活動給迷惑住了,姑不論是誰多事寄來的邀請函,她就是想藉舞會扮個角色,換個人生嘗點新鮮。當然,這念頭也許荒誕不經,她知道,然而她早已過了從心所欲不踰矩的年紀,就荒誕一回又如何?

前提是,她必須選對角色,清空自己,讓角色入住,才能玩得盡興而飛揚自在。她是知道的,所謂玩,精髓就在於不必維妙維肖地去扮演角色,而是讓自己與角色裡外不分、合而為一。可是有哪些角色她能勝任呢?別看她七老八十了,也積累了一定的人生閱歷,可離了她那習慣成自然的生活圈子,她就迷路了,並且還眼盲,看不清她圈子外的人與事。而舞會,恰恰便是圈外諸事之一,令她非常無奈。

當然,如果她能看清些,或許就能選對角色扮演一下,圓圓更替人生之夢。然而那該是什麼角色呢?如果讓她列出這麼一份角色名單:醫師、律師、教師,工程師、建築師、慈善家、藝術家、音樂家、作家,導演……洋洋灑灑全是精英人士,她該如何篩選?或許,她應該接點地氣,轉向勞動者,名單上添上工人、農夫、漁夫……然而她對勞動者又了解多少?

所以不管是精英人士或勞動者,由她扮演的話,舞會面具是戴上了,可舉手投足四不像,她將畫虎不成反類犬,在另樣人生中活成笑話。且不僅於此,她也將登上愚人節笑話之榜首,面具下面灰頭土臉。

她這邊正想著這些,那邊阿潔已收拾好屋子,前來與她搭話:「奶奶想好了沒有?要裝扮誰呢?」

她心中糾結,忽然有點負氣,回道:「不裝扮誰,就扮自己。」

「是嗎?不再想想?」

「不想了。」

「那就扮自己。自己最好。」

好或不好,她其實並不清楚,但還是點點頭,表示此事已定,無須再議。

可等阿潔離去後,她獨坐屋中,卻覺得有必要與自己再議一回。扮自己,所謂本色演出,她自然是輕車熟路,可她想裝扮的,是年方二八青春滿溢的自己,而這就有難度了──早已遠去的自己,雪泥鴻爪無處尋,她說什麼都重塑不了了。

如今的她,縱使讓面具遮住滿臉皺紋,她嗓音之沙啞、語速之緩慢,旁人一聽即知是出自老人之口,她偽裝不了。所以,如果歲月是一條條相連成串的單向道,嚴禁逆行,她既已行過,便無法轉身重來。也所以,她扮的,應該是現今的自己,帶點病、駝背、腿腳不俐落、骨瘦如柴的自己。

或者說,她無須喬裝(反正她駕馭不了他人的角色),只須安於天命,就有可能返璞歸真,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如此,她或許就可順乎歲月之道,而安然於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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