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沼澤（六）

我想起來了，沈以寧嘴裡的那些事，並不是完全都發生在同一個夏天。

十四歲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和那個叫滕勁坤的男人說話。從一開始，婉音表姊就讓我們叫他「姊夫」。沈以寧很輕鬆地就叫了，可見我怯生生的樣子，他大度地對我笑笑說：「叫我滕大哥就行。」我和沈以寧帶著媽媽收拾好的簡單行李，跟著他們坐上了去沁城的火車。

火車一路向南，窗外的天氣變得越來越暖。沈以寧突然像想起來了什麼似地說：「哎呀，沁城是不是有海呀，我忘記帶我的游泳衣了。」

坐在我們對面的滕大哥笑著說：「沒有關係，到了那邊，我們再買。」他眼中帶著慈祥的笑，看看沈以寧，又看看我說：「喜歡什麼就買什麼。」

他沒說謊。事實上，我們的箱子就幾乎沒怎麼打開過。一到沁城的落腳點，他就帶我們出去吃飯。我和沈以寧以前都沒有吃過海鮮，面對龍蝦都不知道如何下手。他皺著眉頭看著我們，我有點擔心他會發火。可後來他就笑了，然後給我們示範，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雖然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嚴肅，甚至有點嚇人，可他笑起來的時候，卻是很好看的。我望著他，覺得他好像也沒有舅舅、舅媽形容的那麼可怕。最起碼他望向婉音表姊的眼神裡都是愛意。

接下來的每天都是新鮮的花樣，遊樂場、電影院、水族館，還有百貨商店。每天我們都下館子，吃的東西從來不重樣。直到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婉音表姊才特意下廚，為我們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晚飯的氣氛很好，滕大哥說：「幸好有你們在，平常都只有我和婉音兩個人吃飯，很寂寞的。」

婉音表姊也笑著接話說：「是啊，這樣看來，感覺咱們像一家四口一樣。」（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