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哀愁（六）

我翻了一個身，眼前浮現起永吉的臉。我在想，他在夜晚的小巷裡，向那個女人捅出第一刀的時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覺得反正自己已經殺過人了，再多一個也無妨？

是的，祝永吉之前還殺過一個人。準確地說，殺那個人的事，我們兩個人都有分。這是我和他都沒有想到的，可是就是發生了。

那年，離開補習學校的我跟著祝永吉去了漠鎮，在魚龍混雜的棚戶區租了一間屋子。對外，我們是晝伏夜出的黑車司機，天一黑，我們就開著麵包車，去漠鎮旁邊的盤山公路。他說自己早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地點，是個小山的山頭。從那上面往下扔大石頭，就能逼停過往的車輛。他手裡有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獵槍，只要他蒙著面，提著槍一出現，不管對方是闖蕩江湖再久的老司機，也會當場就範。

我們要現金、手錶、金銀首飾。如果這些都沒有，那就會讓司機卸一些值錢的貨物給我們。祝永吉說的，賊不走空，如果空著手回去，會很不吉利。不過，絕大多數開夜車的司機都會帶著一些保命錢，想必這樣的事他們之前也遇到過。

第一次成功以後，祝永吉分給了我三千塊錢。我哆哆嗦嗦地接過錢，惡心地就要當場吐出來。祝永吉拍拍我的肩膀：「別想因，多想想果。果就是你在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就掙了三千塊錢。」

永吉發動車子，車燈照亮夜路。「說實話，剛才看到那個大老爺們被你手裡的斧子嚇得渾身發抖的樣子，心裡是不是挺爽的？」他笑了出來。

我沒接話，在顛簸的山路中攥緊了手裡的錢。三千塊，那是我在那個三線小城的輔導學校裡一個月的工資。（六）